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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素来不喜欢和众人一道吃饭，这里的人虽多，但却没有一张脸是他想看见的。莫致之和怀袖这两个狡诈的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骗了父亲，这便故意在所有人面前耀武扬威起来，真是多看一眼都烦。
“四弟和四弟妹都已经过来了，还是一并用过饭的好。”莫敬之好言相劝。
父亲不来，但他这个长兄还在。若是就这样让大家散了，传到父亲耳朵里，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到，让大家一起吃顿饭的本事都没有。
花厅外轻笑声响起又落下，莫致之与怀袖相携步入。
众人瞧见，脸色比之先前更难看了几分。这里谁没有成亲，偏他们二人做出一副难分难舍的样子出来。天光大亮便是如此，夜晚还不知怎样，也不太懂得避嫌了。
“四弟，你怎么才过来，饭菜凉了便不合口了。”莫敬之走近，对上莫致之笑容满面的脸，流露出几分为难。
轻轻巧巧一句话，便将信远侯的不守信、莫敞之的按捺不住、尽赋于莫致之和怀袖。
“凉了就端下去再热，热过再端来继续吃。”莫致之牵着怀袖落座，拿过侍女先为自己斟好的茶递给怀袖，满不在意地觑着莫敬之。
爱妻在侧，他不想节外生枝，给莫敬之留着面子便是。
“四弟差异，”莫敬之耐着性子教导，“此番因阖家同餐，所以格外隆重些。若是如四弟所言再热一遍，不但虚劳人力，更会浪费粮食。”
出身宗亲世家，未经耕种之苦，轻易便直言大话，莫致之实在不成体统。
“相公他久在边关，风餐露宿皆是常事，有此一言，正是爱惜粮食的意思。”怀袖展笑，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一番。
热菜说成浪费粮食，这分明就是诬赖。
莫敬之面上发窘。莫致之刁钻难对付，不想娶的妻更是牙尖嘴利，寻到话茬便故意为难他这个慈悲心肠的大伯，果然是武将出身不知礼数。
“相公他只是就事论事，四弟妹千万别多想。”苏纨含笑开了口。
平日里兄弟几人常起纷争，但大多时候都是莫敞之和莫致之之间的麻烦官司，并不与他们夫妇相干。
今日若是由着怀袖拿话头压过夫君，便是留了话柄让人笑话新妇进门便敢直言贬损大伯大嫂，助长了莫致之和怀袖的威风不说，莫敞之和江如棉也要暗中得意，日后他们夫妇二人还如何管得好家中上下人。
夫君不能与怀袖一介妇人相争，那便由她这个发妻开口。
“皎皎性子纯然，大嫂别多想才是。”莫致之微一挑眉，眸色凛然。
欺负了他不算，还想欺负他的皎皎。莫敬之和苏纨真当自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吗？
苏纨张了张嘴，看向一旁的莫敬之，见对方无动于衷，只得敛下眉眼。她是长嫂，还不至于做出和不懂事的弟弟弟媳争论口舌长短的可笑事情。
江如棉勾了勾唇。苏纨和莫敬之一直在所有人面前装出都是和善可亲的模样，这一下被怀袖和莫致之戳穿，以后装起来就没从前容易了。
“这饭到底吃还是不吃？！”莫敞之不耐烦地提高嗓音。
莫致之和莫敬之不对付的确是一件好事，但他等了大半日早已饿了，没工夫理会他们之间无聊透顶的唇枪舌战。
“吃、吃。”莫敬之忙拿起筷子，示意大家用饭。莫敞之虽不甚聪明，但有时的无意之举还是挺合人心的。
碗箸微响，一餐饭吃得各自神情不同。
抬起眼便是莫致之殷勤地为怀袖添菜盛汤，唯恐对方失了胃口一般，江如棉越发从心底鄙夷怀袖和莫致之。大家公子，一饮一食当须遵礼守节，兄嫂面前，更是该小心谨慎。怀袖市井之流不懂规矩，莫致之也陪着失礼，实在荒唐。
睃向对面端坐的苏纨，江如棉不觉愕然。莫敬之身为信远侯府嫡长子，平日里行事最是得体地方，而如今竟然却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呈递羹汤给苏纨，苏纨也在为莫敬之步菜……
江如棉心中发出一声冷哼，方才无端生出的异样心绪再次涌了上来，她忙喝了一口汤压制下去，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莫敞之。
莫敞之觉得今日这道银丝鱼脍很对胃口，正要多吃几口，忽然发觉江如棉眼光异样地看着自己，环视过桌边众人后，并未看出任何问题，不再理会对方，吩咐侍女为自己添汤。
苏纨亲厚的笑意投过来，与平日里见到的一般无二，江如棉暗暗地吸了口气，对上苏纨的笑眼，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
苏纨想看她的笑话，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苏纨不以为然地转过眼，低头喝着温度正好的羹汤。
希望今日的一顿饭江如棉能好好长长教训，阖家吃饭若真的只是吃饭，那岂不白忙了一场。
怀袖慢慢品尝着小碟中的几样瓜菜，甚觉兴趣缺缺。
她算是知道家中人多的辛苦了，吃顿饭而已，明着要先论一番口舌功夫，暗着还要比一些无聊的小事，怪不得这里的人都喜欢各吃各的。
香茗悠然，微雨阵凉。
莫致之牵着怀袖的手在廊下踱步，看着妻子似小儿般伸手接雨玩，唇角浮起笑意，“等咱们搬到秋岚苑住的时候，便不用看着这许多人的脸色了。”
莫敬之和莫敞之要如何争是他们的事情，他不想搅在其中。
“咱们暂时不要搬了。”
信远侯书房内的谈话浮上心头，左右思量过一番后，还是暂时先住在这里比较好。
楚今安夜闯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信远侯又嘱咐了她许多亲严并济的话。这个时候搬出去，明显是故意与之作对。一顿饭便是这般艰难，她不能再平白无故地给莫致之添麻烦了。
“你自放心做你该做的事，这里的人还不能将我如何。”怀袖轻柔一笑。
躲是躲不掉的，那就直面好了。索性，她是从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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