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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本就纷杂的思绪越发缭乱，许是冬晨疏旷，来者勾起了林熳沉寂颇久的心事。
若非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那些过往。深吸一口气，摒弃涌上心头的所有回忆，林熳慢慢转过了身，微施一礼，“薛公子。”
薛彦好笑地看向林熳，面颊上浮现出一点似有似无的冷嘲。他踱步至林熳身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自薄唇中吐出，“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家妹妹啊。”
对方不冷不热的称呼好似他们是从未见过面的陌路人。纵然还想摆出旧有的小姐派头，可惜福身行礼的姿态已经将心中的怯懦出卖。
“怎么？妹妹攒够了赎身的银子离开如意馆，得幸来我薛府当下婢了吗？”
林熳抬头，眸光冷然。薛彦的挑衅已经不能用故意挖苦来形容了，换做从前的自己定然肝肠欲断，于今日却是另一番光景。来而不往非礼也，薛彦既然不肯好好说话，她也没必要保持礼节。
“只怕薛公子的身份，还承受不了我这般的下婢，”眼见对方唇边笑意消失，林熳并不打算就此停住，“我懂些什么想必薛公子很清楚，若是薛公子在洞房花烛的良辰吉日里突然染上什么急症。岂不是要辜负贵府一众人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更会在顷刻间断送掉薛家唾手可得的富贵。”
“林熳，你别不知好歹！”薛彦面起戾色，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低眉顺眼的世交闺秀，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胆小性情，今日竟敢对自己口出狂言，未免太嚣张了些。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薛彦加重几分语气。
“呵，”林熳自嘲地笑了笑，别有意味地凝看面容扭曲的薛彦。
从前薛彦在自己眼中便是这世上第一等的好男儿，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可如今看着对方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的面孔，林熳不得不暗嘲一句。
曾经的自己，真是太没有眼光了。
“林家败落以后，公子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至于公子口中所谓的旧情，还是忘掉比较好。”
曾经的自己活得太卑微，日子过得还不如林家的猫猫狗狗。大抵因为此，才会被薛彦别有用心的嘘寒问暖迷了心智，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当成了所有的恩情与恋慕。
好在时过境迁，林家的败落让她看懂的世道人心，也看清了薛彦虚与委蛇的丑陋嘴脸。
薛彦脸色难看起来，语出讥讽，“忘掉，那么美好的回忆为何要忘掉？你当年为了嫁给我可是连死都不怕的。”
当初为了巩固薛家的地位，他周旋在林家以及其他几家的同龄闺秀中。偶然见到林熳还算有几分姿色便起了些心思，不想这胆小怕事的女子，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几句戏言和她的妹妹争锋吃醋，闹得不可开交，为了避嫌，自己从此也就不再同林家往来。
虽说后来薛家并未从中得到好处，还因其他事情被迫离开江州，但那已经是往事了。
“如今你得知我即将求娶别家女子，这便眼巴巴的来我薛家当下婢。这份痴情，真是感人。”薛彦冷声讥诮。
林熳实在绷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满面佩服地看着得意非常的薛彦，“薛公子，你真是我见过人中最不谦虚的一个了。”
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不曾想薛彦却还是曾经的薛彦。这倒也挺好，反正她对于薛彦是好是坏早已不在意了。
林家得势时，薛彦三天两趟地来到家中对她们姊妹百般讨好。林家败落后，即便每每与自己在如意馆见面，薛彦也只是在所有人面前装出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凉薄至此、自大至此，竟然还口口声声和自己谈什么旧情？真是荒唐。
“我今日是有事前来，并非公子所想的那般。”没有必要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林熳直接讲明来意。
薛彦端看林熳，想不出除了自己所说的理由外，对方来此的其他原因。
“青鸾阁的寒烟姑姑几日前来到贵府，我今日是接她回去，想来薛公子还不至于为了你我之间的旧恩怨牵涉无辜之人。”
薛家既然能在这种人人惶恐的时候大摆宴席，那必然已经投靠了邱林王，真实情况不能与之直言。
薛彦略略皱皱眉，“什么寒烟姑姑，我从未听说过。就算对方是青鸾阁的人，和你这个如意馆的卑贱侍女又有什么关系，你更有没有资格问话于本公子。”
林熳忍着厌恶，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寒烟姑姑于我有师生之意，我如今已经不是如意馆的人了。薛公子若是有疑，待我见到寒烟姑姑自可解释清楚，她是前不久被薛夫人请来的贵客。”
不能对薛彦透露太多，眼下见到寒烟姑姑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薛彦定看林熳。对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一时的确也挑不出什么问题。但他并不想帮忙。
“你也看到了，薛家这些日子会很忙，不管是我还是我娘，都没空帮你找什么寒烟姑姑。你若是得闲可以在我家中打杂，说不定我哪一日心情大好了，可以帮你找找人。”
林熳冷笑，就算是在如意馆中，她也从未见过比薛彦更加无耻的人。
“既然薛公子不肯帮忙，那我只好直接找薛夫人了。”
林熳绕开薛彦，正要迈步朝前走，被对方大力拽住。
“林熳，你怎敢如此张狂？”
“我为何不敢？”林熳怒目直视。
她今日是势在必行的，薛彦愿意帮忙便谢谢他，想要阻拦，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薛彦瞳孔骤然缩了缩，片刻后会意地点点头，“你是不是攀附上了什么邱林部的权贵？”
据他所知，邱林部的族人们进城后许多都去了如意馆，凭林熳的姿色不是没有可能被看上。
林熳心中泛起一阵恶心，“真是如此的话，薛公子便要小心了，毕竟你攀附的人未必能有多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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