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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巍峨宫阙，依旧有朝臣和宫人每日奔忙其中。只是一番风雨后，昔日志得意满的那些人早已似杨花飘零，不知所踪。
崭新的面孔不少，比之从前更为兢兢业业。除了因为陛下自身勤勉，身为朝臣或者宫人有心效仿之外，那些杳无踪迹的人们便是最大的警示。
不管将来如何，眼下无人不禀心克性。
宫娥们向路过的内官行礼，目送他朝御道而去，虽好奇随侍天子的人会去见谁，但至多也仅仅是想想。
夷狄占据宫阙时，那些向夷狄俯首帖耳的妃嫔们无一不付出了惨重代价，连带家族也未能幸免。她们只是小小宫娥，只想安稳度日。不该知道的，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
巳时的日阳还不算太过刺眼，看到逐渐走近的身影，内官还是不由得眯了眯眼，不待来人走近，已然躬身揖礼。
“四公子，陛下特命咱家在此恭候。”
他常年随侍天子，即便和一般的朝臣比，也是较之更有三分体面。但面对来人，除了因为天子的授意外，私心里也是由衷佩服的。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当面说出，尤其是今时今日。
莫致之轻轻一笑，“多谢。”
往常天子召见也仅仅是寻常的小黄门引路，今日特由天子身边经年日久的宫人亲自前来，在众人眼中自然是一种尊荣。加之前番又有城郊百官代为相迎之礼，以及庆功宴席上的颇多赞誉。
种种汇聚在一起，这样的胜誉若是完全当做受之应当，怕也未免太看不通晓世事了。
御道上再次响起脚步声，稳健而平和，亦如莫致之此刻心绪。
侧首的内官觑眼打量，心思动了动却不打算说什么。
四公子是聪明人，即便自己不说，定然也是明白的。何况以他的身份，不说比说要更好一些。
大殿内安静如斯，听到来人走近，元瑜放下手中奏章，对打算揖礼的莫致之摆了摆手，“坐吧。”
平实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彼此都还是两人上一次见面时的模样，但也深知，此情此景已非昔日。
“本该在庆功宴上直接封赏赐爵，但孤以为凭四弟今日功勋和威望。又有莫敞之等人的前车之鉴，重新赐爵之事还是应该与四弟商议后再做决定。“俊雅的君王言辞恳切，态度明朗，利弊皆直言点出，一席话可谓恩威并施。
“臣还是信远侯府四公子的时候，便对爵位无甚兴趣。到了今日，依然如此。”莫致之说得坦然。
他若真的想要侯爵之位，早在很早以前便是唾手可得。信远侯府的荣光已经随着信远侯的离世而陨落、因为莫敞之莫敬之等人的行径而不存。
这些事对他而言，若说没有一点感触是不可能的。但要说他有多么留恋和不舍那些杳如云烟的东西，也不过是玩笑了。
天子只说重新赐爵为的是不使他为难，但又言及莫敞之等人，显然是暗中警示自己。他率军征讨夷狄，自然不会做出莫敞之那般行径。
暗示警醒些什么，不言而喻。
本打算端起桌上茶盏的手停了停，元瑜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以莫致之今日之功，不要说力压群臣，便是他这个天子相比，未免也有几分相形见绌之嫌。这一点彼此深知，否则何以曾经关系融洽的两人都会感到莫名压力。
这爵位，封与不封，都是一件麻烦的事，而此刻莫致之却直言不要爵位。
“四弟这是给孤出难题。”
君王之言似有微微不满，但却依然嘴角噙笑。莫致之看得分明。
茶气上浮，悠然如记忆深处的过往。
“臣记得臣幼年时和兄长们一起在宫中读书，臣的兄长们是不大喜欢臣的。因为年纪小也不能和很多亲族中的兄弟们玩在一起。唯有我三哥愿意陪着我。三哥聪慧善悟被单独授课，我那是以为自己恐怕要孤单一人了，不曾想瑜哥你愿意带着我一起玩。因为有你在，我的兄长们便不敢在宫中暗中为难我。对此，我一直都是记得的。“
上座的年轻君王怔了怔，早已在诡谲变幻中锤炼出的毫不波动的心弦，没由来地被深深触动。
“你依然是我的四弟，这一点不会改变。”
那些久远的往事，以为早已在记忆中斑驳，只是当再次提起，才发现每一个细节都无不清晰。
唇角微微带出一抹笑，眸光却依然坚定。莫致之起身揖礼，“瑜哥之意我很了解，臣不想要爵位，只希望陛下满足臣的一个请求。”
被过往触碰的流绪戛然而止，元瑜露出疑惑神情。
建功立业，奉赏赐爵，这是世人皆想要的殊荣。莫致之执意推辞，除了彼此深知的原因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
“你说。”
“臣请陛下为颜家正名，为内子正名。此一来，她才能不必再背负罪臣之女的指责，可以毫无阻碍地回到颜家。”
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颜家便也不必再担负悖上之名。他的皎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身世，不再为怀家所累，不必再因怀晋夫妇而受世人责难。
“颜家？”元瑜反问，一时没有听懂莫致之的意思。加之又联系到毫无关系的怀袖，越发令他毫无头绪。
莫致之点点头，将怀袖与颜家之间的事情诉说一遍。
“机缘巧合得遇颜朗，陛下若是有什么疑问，大可召颜大人前来。”
虽然未与颜朗商议，但他今日来到宫中是众人皆会侧目之事，想来以颜朗心性，多半也是能料到的。
“你说的太离奇了，我必须要见见颜朗……”元瑜看了看一旁内官，示意他去通禀。
内官忙应了。
什么双双落水、什么被人收养、又是什么多年再见……饶是他历经无数世事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奇闻。别说陛下都惊到忘记自称，他这会也快摸不着殿门了。
唤来小黄门，命其赶快去三司找来颜朗。
御道上，小黄门加快脚下步伐。冷不丁前方闪出一道人影，若非对方扶住自己，小黄门差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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