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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抬眼，看清上坐怀袖的相貌，心中犹然一惊，不免泛起阵阵酸涩。眼波一转，看向背对自己而立的挺拔背影。闻得怀袖手中茶盏搁在了桌上，重新敛了眉眼。
“姑娘有话直言便是。”怀袖觑了一眼下站的王羽澜。
既然认得她和莫致之，又主动上前打招呼，若是完全不理会难免显得他们夫妇不知礼，何况还有方才的事。
虽然只是隔窗一瞥，眼前女子身边侍女也是记得的。若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会让她们没完没了继续生事，倒不如直接在外面解决，也免得麻烦双亲。
王羽澜手中的帕子搅了搅。
怀袖不问自己家世姓名、态度又是少见的疏离冷漠，完全像是在招呼一个过路的闲散之人。
这样的性情若是换做四公子，自然愈发引得女儿家侧目，毕竟正经人家的女儿皆不会选择言行轻佻男子作为终身托付。但怀袖身为女子也是如此，就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传言她性情娇纵难与人相交，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小女王羽澜，论礼仪亲疏该唤四少夫人一句姐姐。因着父亲还在任上，由祖父祖母教养。前些日子祖父祖母去姐姐家中拜访，小女因身体不适未能跟随，今日恰逢巧遇姐姐，特来赔礼。“
怀袖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开了口，“原来王姑娘与我家是世交，想来我的事你也听说过，因而不能马上认出。你的事和方才湖上的事都是小事，但既然也为书香门第之女。就更要懂得，重礼该由心而发。“
王羽澜面上一红，咬了咬唇咽下委屈，“姐姐说的是，羽澜谨记。”
怀袖不以为然地笑笑，捻了颗蜜枣来吃。对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身旁一众侍女的眼睛恨不能将自己戳穿。
这样的时候，她自然是该好好地吃点东西。
王羽澜温婉一笑，“今日天气凉爽，又有幸与姐姐相见，真是难得的机缘。”
不请她入亭就座，自然是担心自己与四公子相识，但这是她早已料到的事。
随便点点头，怀袖想要擦手，突然发现帕子不见了踪迹，侧首看到打算落座的莫致之，拽过对方衣摆拭去指上甜渍。
月白的竹绣衣袍上瞬间出现几道显目的指痕，莫致之眸光忽闪一瞬，无奈一笑。宠溺地刮了刮怀袖脸颊，端起手边茶盏来饮。
怀袖作势便要夺回，莫致之这才发现竟端错了，自己的茶盏好好搁在桌上另一边。挑挑眉，径直饮下盏中茶水，又自怀中拿出一方手帕，故意在怀袖面前晃了晃。
方才两人在船舱内妻子替自己擦拭，因船只故意被撞，一时不防手帕落在他的衣袍上，这便一直替对方好好保存。
亭外王羽澜见状，眼睛几乎发直，身旁一众侍女更是惊得窃窃私语起来。
传言说江州有名的四公子行事洒脱不拘一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可惜他的眼光实在太差。
即便怀袖已经成为颜皎皎，但她毕竟是由敛财无度、陷害忠良的乱臣贼子抚养成人，学到的也只会是奢靡不正的习性。堂堂大家闺秀，竟然做出在男人衣袍上擦手这般粗鄙之行，甚至不避讳众人与其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
这根本就是勾栏做派，如何能当颜家书香门楣的小姐，与自己家贤淑端庄的大小姐相比，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还有何事？”莫致之不耐烦地扫了一眼亭外众人。
王羽澜面上略略一惊。
前昔听祖父和祖母夸赞莫致之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方才也仅仅模糊一见。此刻看清对方正脸，愈发让她坚定了心中所思。
“羽澜觉得与姐姐一见如故，想尽地主之谊邀请姐姐在附近逛逛。”
四公子那一边是说不通的，这一点不管是传言还是此刻的言行皆已经说明。唯有从怀袖入手。
“好啊。”怀袖爽快答应。
心性坚定至此，做些有意义的事岂不更好？只是这话无须出口，她要做的是让王羽澜不再纠缠。
王羽澜面上一松，原本以为怀袖会推辞，此刻看来，自己前番准备的劝说之辞已经眉宇必要拿出。只是下一刻，她的眉再次皱了。
“只在附近逛逛就好，在我能看到的位置。”
莫致之温柔地冲怀袖笑笑，王羽澜只觉得眼睛刺得发痛。她是秉持训诫的闺秀，不可能做出任何害人害己的事情，四公子不该轻视她。
怀袖微微眯了眯眼，她总觉得莫致之笑得有些狡黠，但当着一众人的面，自然也不方便直言。
水清风淡，菡萏送香。
王羽澜看了看心思全然放在欣赏荷塘中花叶的怀袖，又侧首望了望已经看不到具体做些什么的莫致之，徐徐开了口，“姐姐是聪明人，想来不必妹妹直言，也懂得妹妹想法，何不成全？”
四公子即便现在并不在朝堂，以他的功绩，想要回到江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他为宗室子弟，王家若是能与之有了姻亲关系，对整个家族都是大有益处的。
宗室子弟只娶一位夫人这样的事，是从未有过先例的事，四公子如此做，根本说不过去。
怀袖停住脚步，冷下脸来，“王姑娘，我还是刚才的话。你既然也为书香门第的女儿，就该知礼自心发，言多必失。至于你所谓的成全，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不能。”
若是莫致之真有别有心思，她可以让贤也可以一走了之，但就是不能做世人眼中大度宽容的宗妇。
王羽澜咬了咬唇，面容恳切。
“羽澜并不贪慕姐姐的位子，也绝不会嫉妒四公子对姐姐的爱慕，更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羽澜愿意委身妾室，哪怕只做个洒扫粗使的奴婢也好。羽澜心甘情愿终身侍奉四公子和姐姐左右。将来若是能得神明垂怜有一子半女，只会教养他们视姐姐为母，并不敢奢求过多。
姐姐自江州远道而来，这些日子颜家又总有亲友拜访，不必羽澜细讲，姐姐也知四公子纳妾收婢是早晚之事。与其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寻了空隙，姐姐找知根知底之人在旁，不但免去日后很多忧烦，更不会让家中生出许多风波。这于姐姐是有益之事，姐姐不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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