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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那里,十里黄沙染血,百尸千骨曝在荒野里,腥臭味扑鼻熏天。
有北朝的将士,更多的是柔然的兵。
霍大将军一声令下之后,烈火将这尸骸累累付之一炬。
落日圆河烈火滔天,霍三十其实很想在这尸骨里找到最开始,和他一样也是戴罪军奴的。
应该是找不到的。
风嚎火焰,丰神俊朗的年轻将军一身血污,面容映着炽热火光,别样的威冷沉俊。
或许若干年之后,这片尸骨为柴、鲜血作油,经历滔天大火焚烧的土地反而会变得肥沃起来。
可以种些萝卜,定然别样的鲜嫩。
霍三十又想起来,他以前还是军奴的时候为了抢一根生萝卜吃,活活打死好几个同笼的军奴……
但是他的人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有了奇迹般的转折。
古将军看中的就是他身上这股狠戾。
于是他从戴罪的军奴,渐渐成了古将军的副将。
这一晃,他在边关待了足足六年了,而这一场胜仗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黄沙灌满鼻孔的地方。
先帝殉情而死,宇文彻登基之前北朝诸侯割据,混战不堪,国力大大削弱,柔然趁机进犯。
而这一场胜仗,足以让柔然再不敢主动侵犯北朝疆域。
霍大将军的名号也从边关迅速传到长安城。
长安城春光明媚的时候,游人如织,风裹着阳光在繁华长街上游荡,惊起满满的桃花香。
纵春楼里,罗裳粉黛,歌舞升平,风流公子带花而入,为搏佳人盈盈一笑。
顶楼东阁向阳处的小暖斋里,芙蓉花锦绣坐屏旁,阿孟素指翻飞,极为耐心的给顾灵依这厮系双平髻上的软锦丝带。
“这往后啊,长安城女子们想嫁于的男儿郎里怕是又要多一个霍大将军。”
阿孟莞尔一笑,对顾灵依道。
“呵呵,”顾灵依翻了个白眼,歪头直接否决道,“长安城女儿家都长了眼睛的,就他那样的牲畜一般的坏人,哪个女儿也断然不会倾心于他!”
阿孟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毕竟先前也是这丫头吩咐的捐粮一事,她以为顾灵依总该是和霍将军认识且要好的的。
不过阿孟并不多问,盈盈一笑,温柔道:“今日依依别扎蝴蝶结了,我给你系成几朵桃花状的可好?”
“好啊,孟姐姐手真巧,系出来的花比真花还好看呢。”
说完,便伸手去摸发髻,一支银辉钗坠清光闪烁,灵动活泼。
恰巧容得意又进来,瞅见便忍不住打趣道:“北阳公主就得给我们阿孟每月多几十两银子,别嘴上光夸夸。”
顾灵依一听,绷紧了小脸,不悦道:“什么叫你家的阿孟啊?孟姐姐是我姐姐,你少乱攀关系!”
阿孟咬唇,莫名有些尴尬,低着头脸悄悄红了。
某些人啊,背着单纯的小朋友早就暗度陈仓了好多回了。
容得意扬唇一笑,斜倚在门楹上,懒洋洋道:“何时变成你姐姐了?人家阿孟啊,才不愿意你这淘气包闯祸精顽皮鬼当妹妹呢!”
我呸!
顾灵依瞬间炸了毛,不容分说,抄起旁边的白釉酒注子温碗,便容得意这厮砸了过去。
容得意直起身子,棕眉一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酒注子碗。
然后死皮赖脸道:“哈哈,稳稳的很,公主您砸不到本官。”
顾灵依小脸一扬,哼了一声,余光去瞅容得意,气呼呼道:“你这嘴里说着你们家阿孟,可你对孟姐姐一点也不好!”
小暖阁紫色纱幔渲染着水晶珠帘,梦幻温馨。
容得意耸耸肩,斜着眼儿道:“不就是没如你的意,给你孟姐姐安排上县主的名头么?你这鬼丫头坏记仇的啊?”
“呵,谁记你个小人仇?”
阿孟咬唇,一见顾灵依不开心了,便急忙解释道:“不是如此,大人没有封赏县主的名头才是真的在保护阿孟呢……”
毕竟她是娼女,封了县主的名头,不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人会议论中伤。
可这些事偏偏又不能与顾灵依说,这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身份之差?
也不懂人言可畏,她眼睛里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
听了阿孟这话,顾灵依反而有些困惑,于是开始自我解惑。
莫不是容不要脸他害怕孟姐姐成了县主后,她把孟姐姐接宫里住,容死不要脸他就没机会跟孟姐姐日日在一起了吧?
顾灵依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瞅着孟姐姐和容得意,总觉得有点妙不可言的关系……
对!定然是容得意这浪荡子心悦孟姐姐!
一定是这样,嘿嘿,顾灵依如获大道,窃笑起来,眼眯成月牙,然后不可思议的双手捂唇。
想了想,顾灵依站了起来,负手而立,颜似珠玉,娇俏可爱道:“容老叔叔,小赵大前天同我说想进宫当妃子,我说她肯定不行,小赵问说谁行,本仙女儿思来想去,只有和我一样是仙女的孟姐姐行,我要跟我哥说,让他册封孟姐姐进宫当妃子!”
孟姐姐一惊,手中玉梳陡然掉了,急忙去看容得意。
容得意呛了一口唾沫,继而哭笑不得道:“行行行,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脱光衣裳学狗叫围长安城转三圈!”
顾灵依皱眉,难道他不喜欢孟姐姐?
还是说这龟孙觉得根本不可能?
顾灵依一拍桌子,怒道:“你看不起谁呢?!”
说罢,提着水纱裙子就要下楼,临了还不忘留下狠话道:“你脱光衣裳学狗叫围长安城转三圈的时候,我定然从旁边泼几盆洗脚水!”
阿孟愣了愣,急忙去拦。
她什么身份啊?贱名在陛下面前提及都是污了圣耳!
容得意勾唇一笑,伸手把阿孟拉回来,凑近了道:“放心吧,看她瞎起哄了什么劲……嘿嘿,笑死本官!
这顾灵依压根没遗传她爹爹、姑姑一点儿敏慧劲儿。”
阿孟纯澈一笑,抬头唇齿轻启道:“公主单纯可爱,性子活泼,待人和善,身为公主之身,全然没有贵门身上那股子势力劲。
明媚的像太阳,桃李之姿,松柏傲骨。”
容得意听罢,笑了起来,拍拍阿孟的头,道:“成日里她夸夸你,你夸夸她,不腻啊?”
孟姐姐愣了愣,眉心微蹙,一时分辨不清容得意这话是不是有旁的含意。
却见容得意耸耸肩,敛了宽袖,兀自下了楼。
阿孟连忙道:“阿孟恭送大人。”
她有些伤心,容得意昨个瞧上了纵春楼里一个胡女舞姬,便冷落了阿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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