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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大年三十，这是一年岁末，辞旧迎新的日子，贾芸要祭祖的。
一大清早，贾族嫡庶旁支，已经等在门外。
贾赦贾政兄弟二人，站在最前方，距离王府大门，只有几丈远。
在贾赦贾政两人身后，贾蓉贾琏等宁荣二府嫡子为首，身后跟着两个少年，荣国府庶出贾环与贾政嫡孙贾兰。
这都是荣宁二府的哥儿，相比较家族其他旁支庶出，地位依旧要高出不少。
在这些人身后，则是贾族族老贾代儒，如今贾族仅有的几个代字辈族老。
在这几个族老身后，则是贾蔷、贾璜、贾瑞等旁支子弟。泾渭分明，等级有序，嫡庶有别。
“嘿，芸哥儿也是有了本事，现在贵为安阳王，大门都不让我们进的。”
目光扫视王府门前，以朱仝为首的亲兵护卫，贾瑞面带冷笑。当初在族学的时候，大哥二哥情况差不多，光棍一条，勉强吃喝。
谁家里也不是很富裕，都要巴结着荣宁二府过活。
不过相比较贾芸，贾瑞还有一个族学先生的爷爷贾代儒，条件还算是很好的。
这才数月，当初他极为瞧不上眼的贾芸摇身一变成为王爵，极为尊贵。要说这些族中小辈，心里不妒忌不羡慕，那怎么可能？
贾瑞是贾族族学夫子贾代儒的孙子，而作为贾族族学先生，贾代儒的辈分又高，宁荣二府老爷也都很敬重。
作为贾代儒的独孙，贾瑞的生活条件，在旁支中算是极为不错的。贾瑞以往仗着身份，可没有少欺压贾芸。
“瑞哥儿，小心祸从口出。”
在他身边，差不多年龄的贾蔷，小声提醒他：“安阳王就是安阳王，要是被听到你说这些话，说不得饶不了你。”
贾瑞冷哼一声：“身份地位不同了，咱们就不是他的族人了？”
贾瑞眯着眼，鼻子里发出哼哼声，心里不爽，言语中满是嘲讽：“自从他被封王爵，可曾照顾咱们族人？宁荣二府，每月还有月例银子，供给咱们吃喝。如今他这个旁支祭祖，嫡脉却到他这里来...”
贾蔷挪开脚步，与贾瑞拉开一些距离。
这个浑人，分不清楚如今安阳王的身份地位？
王爵！
贾芸是王爵，宁荣二公还在的时候，宁荣二府权势熏天，爵位上也是低于王爵的。
贾芸是旁支不假，人家地位高，那就是代表贾族，人家祭祖可没有通知贾族旁人，明显要自立门户，独立于贾族之外。
说句难听的，今日之后，贾族与贾芸一脉，只是同宗而已。
宁荣二府的老爷哥儿都已经来了，这就是敬重安阳王的身份地位。宁荣二府用意明显，前来祭祖就是要与安阳王扯上关系。
今日起，贾芸一脉那就是嫡脉，宁荣二府后人，那就是庶支。
贾璜扭头看着贾瑞：“瑞哥儿，还是少点抱怨吧，人家安阳王未必欢迎咱们来的。”
今日安阳王祭祖，都没有通知他们，他们还不是眼巴巴的来这里，跟着祭祖？没看到前面贾赦贾政两位老爷，都以庶支旁支身份，前来跟着祭祖？
你再不满，你的身份地位，还高得过赦老爷与政老爷？
“唉唉唉...让一下哈，让一下哈。”
正在等待的功夫，一个五十多岁的，穿着还算华丽的服装，身边跟着一个老婆子，从外面挤了进来。
贾族中人，有人认识来人。
贾蔷脸色古怪：“卜世仁。”
这是贾芸的亲母舅，一个抠搜到家，凉薄让人唾弃，外甥揭不开锅借钱给母亲看病，都不给的铁公鸡。
“你这个哥儿怎么说话呢？”
卜世仁脸色一板，态度傲然：“芸哥儿是我外甥，我是安阳王的舅舅，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你怎么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姓名？你要叫我一声卜老爷才对。”
卜世仁其实不差钱，只是差权。
他经营着一家药铺，收入还是很可观的。自从贾芸封爵，他来过几次，可惜门前护卫，以安阳王不在府中为由，都没让他进入王府。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的外甥安阳王衣锦还乡，起码要去拜见他的。至始至终，贾芸根本就没有去过他家，他彻底坐不住。
一个王爵外甥，还是亲外甥，这种关系可是至亲关系。要是相处的好了，对于他来说，不敢说飞黄腾达，从此以后，摇身一变，成为安阳王的舅舅，神京城中，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这哥儿，好不晓礼，卜老爷身份何等尊贵，你们要磕头的。”
卜世仁的婆娘丁氏，趾高气昂：“你们如此失礼，对待安阳王的舅舅，惹怒了安阳王，安阳王会杀你们脑袋。”
贾蔷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这句话对他的震慑力，其实一点都没有。
他顶算是安阳王同宗，卜世仁是安阳王的舅舅，安阳王会相认？
加上这个丁氏唾沫横飞，他实在是挡不住，才会后退。
“真的好威风。”
贾蔷嘀咕一句。
“那是自然！”
丁氏极为嚣张，老脸上笑出褶子：“满城之人，有几个人的外甥是王爵？”
“吱呀...”
王府侧门洞开，以冯天奥为首的一队护卫，走出王府，要与朱仝换防。
卜世仁赶紧过去：“这位哥儿，你去告诉芸哥儿，就说他舅舅来了...”
“又是你？”
冯天奥一挑眉：“去去去，哪里来的攀亲戚的，我怎么没有听到王爷说，他还有舅舅？你刚才以白身称呼安阳王之名，可知道这是重罪！”
卜世仁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他的妻子丁氏，一横眼：“你放肆，大胆！你去把贾芸叫出来，亲母舅也要不认的吗？”
“找死！”
冯天奥是谁？
贾芸忠实的拥护者，贾芸现在的亲兵队长，战场上厮杀，获得武勋爵位的战将。且不说这是不是安阳王的舅父舅母，如此泼辣凶蛮，如此不尊重安阳王，他也敢拔刀。
自从王爷征战归来，要是真有舅舅，关系很好，岂能不照拂？不去亲自拜见？
显然，就算是眼前这人是王爷的亲舅舅，也等同没有往来，关系疏远淡薄的亲戚。
“噌。”
挎刀拔出，冯天奥挎刀放在丁氏脖子上：“不要说王府是王爵府宅，不是你们任意乱闯的，你信不信，你在如此撒泼，我砍了你的脑袋！”
“噗通。”
冯天奥拔刀的时候，丁氏就已经吓傻。
特别是战场厮杀，浑身杀气，丁氏差点前后失禁。当挎刀放在她脖子上的时候，丁氏差点吓死：“别杀我，别杀我！”
卜世仁也有些惊惧，他自然知道，自己与外甥之间关系，等同没什么来往。
几年前，贾芸去找他借钱，想要做生意的时候，他这个亲舅舅，不仅没有帮助，一句关心的话语也没有。
最后以家里只有半斤面，买面的钱都要去借为由，没有留饭。
这还只是其中一件事，当初贾芸的母亲重病，贾芸也找他借过钱。他这个亲舅舅，贾芸母亲的胞兄，一个铜钱都没借。
本来心气不足，被这么一吓，夫妻二人差点吓瘫。
“冯将军。”
贾赦这时候走过来，他是一等神威将军，冯天奥只是五等威烈将军，贾赦的勋爵高出冯天奥几个品阶，还是客客气气的：“请向安阳王递上我的拜帖，宁荣二府族人，前来祭祖。”
对于按规矩而来的人来说，冯天奥还是很客气的：“你们稍等，我去帮你递上拜帖。”
拜帖可以递上去，王爷见不见，他做不了主。
冯天奥进入王府，把拜帖交给夏狩，返回门外。
......
“舅舅？”
一边随手把贾赦的拜帖丢在一旁，贾芸挑了挑眉：“还真别说，要不是他今日来，我还真想不起，我还有一个舅舅。”
卜世仁，这个凉薄，吝啬，自己的亲妹妹快要病死，不肯借一文钱的舅舅。
可真是一个好兄长，好舅舅啊。
贾芸摆了摆手：“把他们驱赶走就是，要是闹事，通知顺天府抓人。”
落魄之时无情谊，发达之日攀亲戚。
这就是人性。
当初的落井下石，薄恩凉薄吝啬，卜世仁会忘记，贾芸却不会忘记。
你对我无恩无义，还要我笑脸相迎？
站起身来，贾芸盯着拜帖，荣宁二府要是今日祭祖跪拜之后，贾芸贾族之人的身份，再也难以摘除。
“去府外回话，本王已经祭祖完毕，同宗不同祖，以后各自祭拜各自的祖宗就是，让他们回去吧。”
贾芸脸色淡漠，这不是他寡恩刻薄，这句同宗不同祖，无需跟着祭祖，正是贾赦还有贾珍的原话。
以往宁荣二府祭祖之后，总会有酒宴。
生活困顿的贾芸，也想要吃顿好的，所以就会眼巴巴的过去。自从贾珍贾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贾芸再也没有在荣宁二府祭祖的时候再过去。
这是一个藏得很深的记忆，重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记忆中。
夏狩匆匆而去。
同宗不同祖，王爷这是不想与荣宁二府扯上关系啊。
......
府门外，当夏狩把这句话原话传达之后，贾政满脸愁苦。
贾赦面如猪肝，显然勾起曾经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记忆中，他面对贾芸的傲慢。
贾族中人，有人唉声叹气，有人颇为不忿。
“他就算是贵为王爷，那也是贾族中人！”
贾芸曾经在贾代儒教导下，读过几个月的书，贾代儒倚老卖老：“宗族不相认，他这个王爷祖上，可是白身！今日一切，未必没有宁荣二公余荫庇佑！”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在一队数十个兵卒的护卫下而来。
单看马车规格，这是宫中才有的马车。
贾族中人，一个个抻着脖子看过去。一个中年太监从马车上下来，一只手高举着圣旨，来到安阳王王府门外：“开中门，迎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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