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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庆嬷嬷拿来给她压脚的被子，厚实松软，凌夙染一径躲在里头，由着歹人拖拉。
她最担心的，反而是今晚值夜的庆嬷嬷与绿蕊。
她二人一个睡在房间的榻上，一个就贴着门，睡在外间。
还有玄妙。
凌夙染没听到打斗声，可她心知，自从前次昱王府出事后，墨玄宸发了好大脾气，玄妙就已经深深懊悔当初没有立时跳下来救她了。
而今再来一次，凌夙染猜测玄妙或许已经出事。
她心底颤了颤。
四下无人，想来不必噤声。
“好汉来此，为财为命？”凌夙染冒出头来，仔细打量歹人身手。
她下意识里认为此人不是墨玄奕亦或是皇后派来的杀手。
黑衣，束发，身形不高不矮。
她看着黑衣人兜发的黑纱，心下一凛——果然。
果然！
是墨楼。
作为死士，全身无一凭证，甚至为暗杀目标，常年所用之物，都不可有半点气息沾染。
但，凌夙染与他们仅有的几次交锋，注意到一件事——
墨楼死士，兜发的黑纱，会于脑后轻轻折一下。
这样有些强迫症意味的小癖好，许是训练他们的长官所好，但……很显然，一以继承至今，暴露于凌夙染眼前。
旁人许不会在意。
墨楼也常接买凶杀人的生意，金钱往来，可对于早就疑心自己是墨楼真正目标的凌夙染，可就想的更多了。
墨楼杀手，此次没有立时杀她。
为什么？
而，她与墨楼无冤无仇，甚至玄妙说的很对，不管如何，墨玄宸都该是他们的第一目标才是。
只因她是墨玄宸最在意之人？
凌夙染心底暗暗否定这个答案。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
黑衣人不过冷哼一声，无有停顿，继续拖拽。
凌夙染仔细护着自己，可山石陡峭，黑衣人又只留她性命，并非不伤她，是以，她身上还是擦伤几处，鲜血殷虹了纯白的亵衣裙裾。
会不会伤到孩子？
凌夙染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
蓦地，黑衣人一顿。
凌夙染窝在寝被中，听不到动静，只觉这四下，委实太过安静。
“出来！”
“啊——”凌夙染一声惊呼。
黑衣人再无客气，察觉有人跟上的威胁之后，抓起凌夙染的长发，将人拖拽起来，长刀横亘在她脖颈。
寒气传遍四肢百骸。
凌夙染止不住得发抖。
“玄清！”
玄一冷漠的声音响起，从林间树丛后闪身而出。
凌夙染呼吸都轻了——竟是玄清。
墨玄宸走前，只交代她一声，玄妙依旧在她身边当值。
而当凌夙染相询，是否责罚玄清太过时，墨玄宸只笑道玄清另有安排。
这哪儿是他所谓的安排！
凌夙染欲哭无泪，想到的是前面墨玄宸抓到的内奸——自幼伴他长大的奶娘与奶兄弟一家。
却没想，府里还有一个玄清？！
玄一一现身，紧跟着，林间立时出现数道影子——“还愣着做什么，主上有令，诛杀宸王妃！”
玄清的帮手也出现了。
玄一目光一凛：“等的就是你们。”
凌夙染只见面前刀光闪过，只觉耳畔都是风声——她要死了吧。
她想。
可她心底里闪过的，是与墨玄宸的甜蜜。
还有对父兄家人的愧疚。
这一次还是没能好好道别呢。
然而，臆想中的疼痛并未相随而至，她甚至听到了熟悉的心跳，熟悉的呼吸。
凌夙染忽的睁大眼睛——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回眸，就看见墨玄宸俊逸的颜，坚毅的眉眼。
“你，你要杀我？”凌夙染轻轻说道，眼睛里染上泪意。
墨玄宸正温柔得看着娇妻，闻言眉目束起，拳头狠狠敲上了她的脑袋——到底没舍得用力，可话音却相当冷凝：“杀什么杀！”
瞧她光着脚，墨玄宸回头瞪了眼护在身侧的玄清：“怎也不晓得先让王妃穿好鞋袜？”
还有擦伤，墨玄宸心疼得呼吸一窒，但此计是他所安排，这些伤也是必要的手段。
可，他还是心疼的厉害，将凌夙染打横抱在怀中：“没事了，很快就好了，以后我们都不必再忧心有人胆敢伤你了。”
他轻声细语得哄慰起来。
白晃晃的脚丫在月色下分外娇嫩，玄清撇过头去不敢看：“属下失职。”
他干巴巴说道。
墨玄宸瞧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些虽是你同伙儿，可哪个也不似玄字辈几个，随你一同成长，长大。”
玄清一僵，道：“属下，明白的。”
他声音似悲似叹。
凌夙染终于反应过来，揪着墨玄宸的衣领，磨牙道：“你搞的鬼？！”
墨玄宸古怪得看着她：“干嘛，怎么还觉得我要杀你？！”
凌夙染愤然从他怀中跳下，脚上的伤口重新沾到泥土，依旧疼的厉害，好在地面冰冷，她才好过一些。
可脚上好过了，心里却难过极了，凌夙染气恼的眼睛都红了，狠狠推了墨玄宸一把：“你是不是有毛病，墨玄宸，你是不是有病！”
随着她这一声大吼，早就埋伏于林子里的玄一等人，已将玄清同伙，墨楼余孽悉数拿下。
因有前几次一时不察，死士自戕而亡的代价，这一次，卸下巴的，挖毒药的，恨不得十八般武艺全用在这群死士身上——
“皇兄，这捆得够结实的！”
一道儿熟悉的声音响起，妄图打破这对夫妻俩的尴尬。
凌夙染愕然相望——是昱王墨玄奕。
他身侧，还有满是歉意向她看来的荣国公世子叶祁升，还有，不知道何时跑来的夜琉月。
夜琉月来得晚，虽然没瞧见发生了什么，可……
她到底是聪慧的，走上前来，扶住凌夙染：“你受了伤，我先扶你回去。”
却也没说什么，没劝什么。
凌夙染狠狠抹了把泪：“不，我要回凌府！我要回家！”
墨玄宸愕然。
他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
虽然……可能，他还隐隐约约不大明白自己都错在了哪里。
夜琉月望着他，摇了摇头，叶祁升赶上来，与她一起扶住表妹。
“嘶——”
脚上的疼痛再度传来，墨玄宸一个闪身，抱起她，几个横跃，往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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