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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岁的垂髻小儿。
太后一愣。
宫里何时有这么大的公主了？她人老年纪大，委实想不出陛下有哪位妃子养了半大的女孩儿。
又想皇子府上，也没这般大的孩子呢。
有人瞟见太后一行，慌忙扯了扯莲香公主衣袖。
莲香并宫人们跪倒一地，那两个孩子尚且不懂宫规，可孩子的心思纯净，也最是敏锐。
见着平素疼爱她们的大姐姐跪了，大些的拉着小些的，也懵懵懂懂得伏地磕头。
“莲香丫头，这是谁家的两个女娃娃？”
太后应是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打量。
莲香额际沁出薄汗，轻声道：“是孙女从叶神医亡妻柳家接来的。”
“哦，她家啊……”太后点点头，她安静又沉默，威压却半点不输人，“叶家递了话进宫，不是说，只一个女孩儿？”
如今跪着的，却是两个。
说起另一个，又是一桩官司事儿。
莲香心中叹气，细细与太后讲来：“当日叶家虽有心算无心，瞧着叶神医似是显赫了，似是想谋功名利禄了，便想靠上来吸血。皇祖母未答应，孙女却是……瞧着自家身世，总觉得孤女可怜些，便派了人往柳家去探望一番。当日叶神医也算照拂了孙女一阵，这点子心意也算不得什么。”
太后点点头，伸手让莲香起来。
似是没那么生气了。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老说自己老糊涂了。
却不肯真的被旁人当作老糊涂搪塞的。
“你也是好心肠，然后呢？”
莲香摆摆手，让宫人们带着两个孩子走远些，才说道：“柳女双身子落棺，产下棺材子，叶家不认，叶神医不知情。这柳家原有几分傲气，就将孩子接回家中，改姓了柳。名叫柳絮……”
阳春三月里，柳絮烦人。
太后娘娘眼波不兴，又问令一个小些的。
“柳琪，柳絮外祖父母的老来女……前两年双双去了，几个兄嫂分家闹的不堪。孙女的人才到柳家时，这块儿柳家的美玉活的好似下仆，冬日里浣衣，手指头根根冻得好似萝卜，孙女听了也是不忍。老话怎么说的，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
太后已经“扑哧”笑出声，点了点莲香公主的额头：“促狭。”
瞧莲香讪讪的，太后叹息：“罢了，叶神医如今不在京中吧？待他回来，这两个孩子他怎么都会领去照顾的——叶家这反骨，外冷内热的心肠。”
说着又是一叹：“可惜好人无福。”
莲香公主低着头，未让太后瞧见她脸色阴沉。
好人无福吗？她想起失踪的并肩王。
叶神医出宫后，为躲避宫中烦乱的夺嫡一事，随行并肩王夫妇，往南边去了。
而前两日的邸报传入宫中……并肩王失踪。
那作为随行军医的叶神医呢？
莲香不敢细想。
听着太后娘娘的话，莲香公主抿唇，道：“孙女倒是挺喜欢这两位姑娘的呢，都是很乖的孩子。若是叶神医舍得，孙女倒是要常常接了她们过来玩。”
若叶神医出事，这两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莲香不免心头发紧。
“你啊，泥菩萨！从前多张扬跋扈的性子，这怀了身子，竟也变得温柔母性起来。”
莲香红了红脸。
见过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孩子，太后问起了宫里的事。
“近来嗜睡，宫中可有生出什么事端来。陛下呢，身子可好些了？皇后最近没来奉寿宫吗？从前可最是勤快。”
太后扶着莲香的手臂，有些絮叨。
莲香的僵硬，和迟疑，太后敏锐的发觉了。
“怎么，真出事了？”
尚不知如何开口的莲香，有些犹豫。
太后人老成精了，拍了拍莲香的手，又问宫人。
大宫女硬着头皮：“皇后娘娘……这几日没来呢。”
提起坤宁宫，宫人们哪个不是从脚底开始冒凉气。
悄默声息地死了百十口子人，最近宫人们起夜如厕，都不敢独个儿去。
太后沉吟道：“皇后这两年，性子虽有些拧了，却很好脸面，为了个‘淑’字，晨昏定省十来年了，没断过。定是出事了。”
莲香知道瞒不住了。
她也不想瞒——墨玄奕做的丑事，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何苦她一个异母的妹妹。
如是，莲香便将皇后如何被墨玄奕激怒，如何肃清东宫，太子回去又是如何暴跳如雷的，将皇后娘娘的奶娘杀了，皇后也被误伤。
“那么大个窟窿，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在坤宁宫躺了没几日就……”莲香咬唇，“孙女听说，那寒食散虽说是药，可不如说是毒，伤人脑子，致人暴怒，下起手来就失了分寸。”
“那、那也不能对他母后下手啊！”
太后娘娘眼前一黑，就撅了过去。
众人大乱，掐人中的，找太医的，莲香忙叫宫人们把太后娘娘送回殿中。
大宫女惴惴不安，又有些埋怨：“你何苦非得说此事？”
莲香公主会听太后娘娘的话，在奉寿宫战战兢兢，可不代表她如今会被个宫人吓住，闻言凉凉一掀眼皮：“你当不说就瞒得住？如今皇后娘娘没了，陛下也……宫里能压住太子的，可惟有奉寿宫的老祖母了，若不叫皇祖母心中有数，那位疯起来若伤了皇祖母，谁担待的起？”
大宫女脸上臊的红红白白的，咽下郁气，弯腰说受教了。
莲香公主的宫女速速去取了药丸子，莲香道：“这还是叶神医临走前，留下的几瓶药丸子，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叶神医留得药，能是什么凡物？
不说活死人，肉白骨，关键时刻可也能救人一命的。
如斯珍贵之物，莲香也舍不得拿出来，可她知道太后娘娘如今算是她唯一的靠山了。
靠山若没了，莲香不知道墨玄奕会不会送了她往冰窖里伺候皇后娘娘去。
太后娘娘很快就醒了，饱含一泡泪，颤巍巍问莲香：“陛下呢，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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