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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外面再怎么热闹对于杨卓雯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关注，她只是将自己深深的裹在披风里，抿着嘴唇垂着眼帘不发一语。脑海之中一直不断重复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脸色苍白到可怕。她此刻简直无法想象，若不是自己衣袖之中藏了药，自己现在会成什么样子。
她该庆幸吗？
再一次死里逃生。
周围明明那么喧闹，然而无念却只听得见马车在地上摩擦发出的“轱辘轱辘”声音。
外面的无念脸上还挂着彩，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因为出现了刚刚的事情，无念这个时候也变得格外的安静。
回想起刚刚那些人将杨卓雯围起准备实行暴行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无念都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若不是被杨卓雯那双冰冷的眼眸看着，若不是她出声提醒，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起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不可否认，看到杨卓雯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无念有一瞬间是诧异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若是死的不是他们，那就是自己了。
一路上寂静无言。
杨卓雯心里难受无力去说话，无念则是因为太过自责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马车外的喧闹已经渐渐远去，周围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偶尔还有几声鸟叫传来，杨卓雯心知这是已经出了城到了城外的山林里。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掀开马车的车帘，一眼就看见了在马车里蜷缩成一团的杨卓雯。心知她此刻没有力气下来，无念干脆直接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杨卓雯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一点儿用处，索性也就任由无念抱着自己了。
无念将自己抱到了一处茅草屋的院子里，在地上铺了软绵绵的软垫之后才将她放了上去。也就是这个时候杨卓雯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处破烂的茅草屋，这里似乎是在山里，风景优美，如诗如画，就连迎面吹来的清风也是清爽得令人神清气爽。
站在这里，似乎能够摸到夕阳西路的太阳。绯红一片的夕阳周围染上了红霞，这样的感觉，好似一伸手就能够摸到天空的感觉。
杨卓雯想要抬手去试一试是不是真的可以触碰到天空，可是那双手还没有抬起就已经再次无力的垂下，无力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杨卓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佯装作不在乎的模样。
无念张了张嘴，好半晌之后才从喉咙里溢出了这样一句话，“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而‘对不起’这三个字，也是这世间最没有用的三个字。”绝命散，那药是她偷偷准备的，原本是想寻一个机会放倒无念再偷偷逃出去的，不过一直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所以那药就一直藏在了自己身上，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用在了那样的场合下。
杨卓雯抬眸，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眸子冰冷的看向无念，“你也不是傻子，相信你也想得到我手中为什么会藏有那药。”
“是吗？没关系，我还是很庆幸。”无念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笑道。
尽管你的初衷是想要杀了我，可是我还是很庆幸你的手中藏了药，否则发生了那样的后果，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原谅他自己。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再让他经历一次，他真的做不到。幸好，幸好最后关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无念的话让杨卓雯一噎，不知道应该怎么出声，她不知道无念是真傻还是装傻。
“阿柚，你知道吗？你和我的娘亲真的很像。”无念静静的看着杨卓雯，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或许过了很久很久，总之在气氛瞬间沉默的时候，杨卓雯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杨卓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毫不在意的出声，“是吗？人长得都差不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没什么不一样。”
无念轻笑了一下，却是不在意的继续出声说着他娘亲的故事。
彼时他的父亲正是一个官兵，还是奉旨上山剿匪的那种，不过他却是没有直接带兵上山剿匪，而是选择了智取。但是他的娘亲却是一个长得清秀的女子。不过虽然模样清秀，行为却是半分都没有女子样。因为她的身份，是一个土匪。
所以，那个男人见到娘亲的第一句就是，“好好的一个美人儿，不在闺阁里绣花学琴，倒出来闯江湖舞刀弄枪的，也是难得。”
“好好的一个男儿不在家娶妻生子，跑到这山上来，若不将你带回去做压寨相公，只怕也辜负了你的这一番容貌。”无念娘却是挑了挑眉，毫不留情的呛声回去。
末了，直接让身后的一众土匪将人带回了山寨里。刚开始只是为了羞辱羞辱这个戏谑自己的男人，可是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是真的将自己的一颗心落在了他的身上。然而当某一日这个男子失踪之后，隔了一日却是带着士兵将山寨里的众人打得落花流水。
也就是那一刻在对方的军营之中看到了那个男人，无念娘才明白这一切原来不过都只是一个圈套。
“我爷爷是强盗，我爹爹也是强盗，所以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强盗。除了去抢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也什么都不会做。”无念娘一字一顿的出声，眸光中带着几分倔强说道，“你这么讨厌我，是不是就因为我是强盗？如果我和山下的那些清白人家的姑娘一样，你会不会对我好？”
“很可笑吧，我身为强盗，所抢的东西数不胜数，可那也是为了生活。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这么看起来，我也不是坏的吧？”无念娘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看上去很是开心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眸之中却是溢满了泪水，从眼角滑落，“不过也还是你讨厌的那种人。”
“以前我还不觉得当一个土匪有什么不好的，可认识了你之后，我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身份。”
杨卓雯眼眸之中闪过几分诧异和迷茫，若是说他娘亲被他父亲给杀死了，那他是哪里来的？
也就是说，她娘亲根本没死。
似是看出了杨卓雯的迷惑，无念忽然冷笑了一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情绪掩饰了几分继续说道，“不过，我娘亲虽然被他刺了一刀，可在帮里其他人的掩护之下被救走，最后惊险的活了下来。”
不过这一点，那个男人一直都不知道。
实际上，听那些活下来的叔叔伯伯说过，那个时候，他娘亲刚刚被救醒之后是想要寻死的。若不是他这个意外发生，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娘亲为了我选择活下来，却并不想再呆在这个伤心地，所以一路漂流到了樊国。我娘亲刚刚生下我的时候，因为没钱，所以经常出去乞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因为可怜他们给他们一些吃的，可是没有想到有一日却是被人惦记，趁着夜色强奸了娘亲，最后还下了杀手。”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个故事到此并未结尾，那个他们以为从此高官厚禄的男人，却没有活成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反而是为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感到后悔。
“你可以不杀她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如是说道。
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空气之中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才听得他继续道，“与其让她活着恨我，不如死了。”
侍卫怒不可遏，“你立下大功，世袭爵位唾手可得，这一切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为什么又要选择隐居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
“这是我欠她的。”
然而这一段，却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了。
杨卓雯张了张唇，想要说出一些安慰的话语，可是在面对无念的时候又说不出来，只得又咽了下去，抿着嘴唇看着火堆不发一语。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无念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恨他吗？
他虽救了她，救了她的孩子，可日日喂她服用软骨散，这样子带着她逃亡又算是什么。
感谢他吗？
若不是他的存在，她现在应该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而不是在这里。
杨卓雯开始有些纠结起来，因为此刻她也琢磨不出自己对于无念究竟是什么态度。如果说之前她的确对无念起了杀念的话，那么听他说完自己的身世之后，她绝对没有杀了他的心思，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此妥协。
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自己的心意，无念接下来的话无异于是平地惊雷，震得杨卓雯再一次错愕不已。
“我知道你不想再过这样赶路的日子了，”无视杨卓雯偶然之间露出来的怜悯，“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好不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他不喜欢从杨卓雯身上看到任何对自己怜悯的东西。
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茅草屋，无念脸上弯起了一抹浅笑，此刻的他没有了那几分傲娇，笑得就像是一个纯真的大男孩一样，“这是当年我娘亲的住处。”
杨卓雯的眼眸之中不由得闪过几分诧异，原来他一路上带着自己赶路，就是为了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缅怀他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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