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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宫女菊翠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张贵妃死在榻上。
一时间，张贵妃宫中的所有宫女太监被拉去内务府严刑拷打。三月后，张贵妃宫里的宫女太监以戴罪之身，发配夜庭。
“阿沫，你醒醒，你醒醒，周嬷嬷在外面骂了，咱们得快点。”宫女阿紫轻轻的推了推谢沫道。
谢沫睁开迷蒙的双眼，外头的天还是黑的，但是夜庭的宫女们就得起床了。谢沫爬起来，用断了的梳子把头发给梳顺了，随意用木棍挽成了一个髻，套好衣服，就跟着阿紫去了庭院。
夜庭里的宫女太监要么就是犯了错，要么就是惹怒了贵人，宫里头伺候人的宫女太监分三六九等，但是在夜庭里做事儿的宫女太监是最低贱的，谁人都可以来打骂。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计，但是连饭都吃不饱。短短的一个月，已经有好几个宫女和太监扛不住，被人拖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连个席子都没有。
周嬷嬷拿着皮鞭，甩的啪啪作响，众人微微躬着身体，站在庭院里头。周嬷嬷巡视一周，数了数人数，厉声道：“还少了一个人，人呢？”那皮鞭往地上一抽，就是一道印子。
“周嬷嬷，阿喜她身体不舒服，所以……”一个站在角落里面的宫女小声的说道。
“一个个都是下贱的东西，还学起了小姐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了是吗？那干脆以后就别来了，直接裹了席子，丢到城外去，一直躺着不是更舒服？”
那宫女被周嬷嬷的话吓得哭了出来。
“晦气的东西，一大早就哭哭哭，哭坟啊！”周嬷嬷听得心烦，将那皮鞭啪的一声就摔倒了那宫女的身上。
那宫女被抽了一鞭子，更害怕的，周嬷嬷厌恶的看着那人道：“还不快去把那贱东西叫来，真以为自己来这里是当娘娘的？还要人伺候？”
“是，是。”那宫女连忙擦了擦眼泪道。
周嬷嬷瞧得她走得慢，往她屁股上踹了一脚道：“慢慢腾腾的，还做什么事儿？”
站在的宫人都敛气屏声，不敢抬头。
周嬷嬷看着大家低眉顺眼的样子，恶声恶气道：“这夜庭不是让你们来当主子的，若是干不了，那就一张席子裹了丢出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嬷嬷。”
“那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儿？做不完，就别想吃饭。”
听到这话，众人行了礼后，然后开始一天的活。
周嬷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看到休息的，那手上的鞭子便扫了过去，看到说话的，也是不留情的一鞭子。
等到了日上三竿，周嬷嬷这才松了口道：“先去吃饭，吃饭饭再来做事儿。”
夜庭的午饭也都是些残羹冷炙，去的晚了，怕是连个窝窝都没有。谢沫和阿紫端着土钵碗蹲在一旁，慢慢的啃着那有些发臭，发酸的窝窝。可就是这样的窝窝，每个人每顿也就只有一个。加上碗里那完全可以照的出人的冷粥，这样的饭食，根本就不可能吃饱。
谢沫和阿紫做完了活计，吃了晚饭，趁着大家洗漱的空挡，溜出了夜庭。夜庭里面连只老鼠都没有，可见穷的厉害，她们这些戴罪的宫女，旁的地方去不了，便想着能不能去冷宫那里，捉几只老鼠回来，也算是加了餐。
今天晚上两个人的运气不错，抓了两只大老鼠，待会儿等周嬷嬷睡了觉，她们就可以偷偷的把这老鼠给烤了吃。好久没有碰到荤腥的两个，因为抓到了两只老鼠，不由的有些兴奋，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
“谁在那里。”
冷宫虽然偏僻，但是还是有人巡逻，所以两人一听这声音，便暗道不好。听得脚步越来越近，若是被巡逻的人发现了，她们这些夜庭的宫女偷偷溜出来，抓回去怕是要被打死。阿紫面露惊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沫心下一横，将刚刚抓的两只老鼠给放了出去。那老鼠得了自由，一下子就窜出了好远。
“原来是只老鼠。徐彦，你太大惊小怪了。”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那走吧。”徐彦看着老鼠跑出来的方向，对其他人道。
脚步声慢慢的远去，躲在角落里的谢沫和阿紫舒了口气。虽然老鼠没了，但是总归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两个回去的时候，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谢沫和阿紫匆匆洗漱了一遍，便也合衣躺下了。
翌日清晨，众人又开始了往返的工作。
谢沫和阿紫正在浣洗衣服，就见周嬷嬷往她们这边来道：“你们俩个先停一下。”
谢沫和阿紫转过头，放下手里的活计，规规矩矩的站起来。一副谦卑的模样，阿紫问道：“嬷嬷有什么吩咐？”
很显然，她们的这番举动让周嬷嬷很满意，指了指自己脚下的一盆脏衣服道：“这些全部都洗干净。”
谢沫看到那盆子里明显不是属于她们的活计时，有些不快，当即向前走了一步，却被阿紫眼疾手快的拉住。
“嬷嬷放心，我们一定将这些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阿紫笑着道，对于阿紫的识时务，周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便离开了。
看着周嬷嬷离开的背影，谢沫的脸色有些阴沉。阿紫拉了谢沫一把道：“周嬷嬷是这里的管事嬷嬷，咱们的生死都握在她的手里。”
“那就什么都不做？”谢沫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张贵妃的死，她被波及，贬到了夜庭，如今还要受这种不公正的待遇。
“忍一时风平浪静，在夜庭，活着最重要。”
就在这天晚上，隔壁的房间拖出去一个宫女，阿紫和谢沫等人被周嬷嬷叫到外面。
看着那个已经了无生息的女子，周嬷嬷让人如同拖麻袋一般，胡乱的将人拖了出去，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痕迹。
“都看到了？在夜庭里面可不是让你们这些人来休息的，想要借着生病来休息，哼，这就是下场。知道了吗？”
“知道了，嬷嬷。”
“行了，都回去，明早还要干活。”周嬷嬷满意的看了众人一眼，发话道。
到了晚上，听到房门落了锁，谢沫翻了一个身，低声对身边的阿紫道：“今天那个宫女是谁？”
“就是先前说得病的阿喜。”阿紫安慰道：“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要发生一次，你来的时间不长，等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果然如阿紫所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病死的宫女被拖出去，也会有各宫贬过来的宫人，这样新来的人，通常是大家欺负的对象，谢沫当初进来的时候，一同有好些人，算是个小团体，倒也没怎么受到欺负。可是新来的宫人，大多是孤身一人，有些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抗不过两天就死了，被周嬷嬷让人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里头，还说那些个人晦气的很，偏偏跑到夜庭来死。
夜庭的日子枯燥的很，周嬷嬷时常会命令宫女们给她做这做那，除了性子非常横，或者是有背景的，其他的人一般都不会忤逆周嬷嬷。
似乎是瞧着阿紫懂事，而且干事儿踏实，没什么歪心思，亦或者是瞧着她性格乖巧，这日，周嬷嬷有急事儿，没工夫去内务府取拨来的东西，便差了阿紫过去。
谢沫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快道：“那一筐筐的木炭，重的很，你一个人把那些东西怎么搬的来？”
“我特地去求了嬷嬷，让她准咱们两个人一起去，好不容易出一趟夜庭，就算是去搬木炭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阿紫倒是看的开，见谢沫不高兴，便宽慰道：“周嬷嬷虽然性格不好，但是咱们只要不忤逆，不出头，这日子倒也没有那么难过。”
谢沫叹了口气，她这样的戴罪的宫女，到了年纪是出不去的，只能在这宫中慢慢老去，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她怕是要在这夜庭里面呆一辈子，听到阿紫的话，谢沫心中有了主意，若是能够借着此次去内务府的机会，好好瞧瞧有什么方法，便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两人第二日一早，便收拾妥当，去了内务府。
到了年关，天气格外的冷，夜庭不如其他的地方，更是潮湿不堪。阿紫和谢沫两个人站在内务府外面，旁人一瞧，就知道她们俩是夜庭来的，也只有夜庭来的人，才会传深蓝色的宫女服。
“公公，我们来领今年的炭例。”阿紫笑着上前说道。
坐在桌子前的一个公公斜眼看了一眼阿紫，冷哼了一声道：“等着。”
谢沫站在外面，见阿紫被人赶了出来，再看看里面正在聊天的宫人，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沫沫，咱们不要惹事。”阿紫低声道。
两个人穿的压根就不抵寒，如今更是站在内务府门前的风口上，冷的要命。
“那咱们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谢沫跺了跺脚，朝自己的手里哈了口气：“站在这里，我们就会被冻病了，咱们进里头去等。”
“好。”阿紫点了点头。
两人刚刚进了内务府的大门，就有个太监尖着声音道：“你们俩个，站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出去。”
“这位公公，我们是夜庭的宫女，这大冷的天，站在外面，实在是受不住，您行行好，让我们在里面等等。”谢沫讨好道。
那公公当即就要开口拒绝，却见旁边的一个穿着蓝衣，年长一些的公公拉了那年轻的公公一把，然后对谢沫和阿紫道：“行了，你们就在旁边站在，不要拦着路。”
“是，多谢公公，多谢公公。”沉浸在喜悦中的谢沫和阿紫，并没有意识到，那两位公公眼里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沫和阿紫两个人坐在角落里，今天她们来的早，而且夜庭从来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时，一个小太监端了一盘子的包子进来，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两人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你们俩还没有吃早饭吧！”先前让她们留在这里的那个公公从碟子里拿了两个包子过来，递给阿紫和谢沫道：“你们吃吧。”
“不用了，公公。”谢沫连连摆手。
阿紫吞了吞口水，也跟着摇头道：“多谢公公，我们不饿。”说完，阿紫的肚子就发出了一声“咕噜噜”响声。
那公公不由分说的将那两个包子塞在阿紫的手里道：“没关系，你们吃吧。”
阿紫看着手里的包子，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谢沫。谢沫咬了一口，是肉包子，两个人都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荤腥了，尽管谢沫克制，但是依旧是吃的有些狼吞虎咽。
“不够的话，还有。”那蓝衣公公指了指桌上还剩下的两个包子。
阿紫想了想，然后将那包子拿了来，递个谢沫一个。谢沫正要去拿，突然余光瞥间那两位公公的眼神，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沫沫，你不吃吗？”阿紫已经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谢沫想要开口，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当即只能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吃饱了。”
“你吃一个包子就吃饱了？”阿紫有些不相信。
“我突然吃这么有油水的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吃了吧，别浪费。”谢沫一般说道，一边用余光瞥着那边。
吃完了包子，两人坐在角落里面，各宫的人都陆续的过来取了冬日里用炭的份额，到了中午，这才轮到谢沫她们，看着那不足两筐的木炭，阿紫有些犹豫道：“公公，就只有这么点儿？”
年轻的青衣太监看了一眼阿紫，冷声道：“今年宫里消减份例，这木炭自然也是要消减的。”
“可是我们夜庭那么多人，这么一点点的炭怕是不够用。”阿紫解释道。
那年长的蓝衣太监站起来，走到阿紫的面前，像是不经意间的，抓住了她的手道：“瞧瞧，这手，多可惜啊！”
阿紫被那蓝衣太监的动作给慌了神，却见那蓝衣太监突然松了手道：“你瞧着年岁不大，这手倒是可惜了，这木炭就再给你们分点。”
听到这话，那青衣太监没有说话，而是吩咐人又去拿了半筐来，蓝衣太监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沫道：“让我来瞧瞧你的手。”
“奴婢的手浊，怕污了公公的眼。”谢沫当即就躬身说道。
蓝衣太监什么都没说，冷哼了一声，然后走到两人的跟前，蹲下道：“你们考虑考虑？”
谢沫没有吭声，而阿紫被先前的举动已经惊的说不出话，那蓝衣太监觉得无趣，有些面冷道：“行了，今年夜庭的木炭就只有两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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