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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吗?后悔吗?又或者是眷恋?想念?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只是现在他说不出来。
同样道不清心中复杂的感觉。
“如夏。”许久之后,树屿与歌只是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冰如夏空洞的双眼有些飘忽,没有多大的真实感。
她本是极美的,一双眼睛透净又灵动,满是睿智的光彩。
只是生前,沈初雪对她做的事情太多了,毁掉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
“你不该来这里。”冰如夏眨了两下眼睛之后,平淡地开口。
脸色终于不再平静,有些动容。
她并不怀疑面前这个人的身份,雪国在人族漫长时光洪流中,早就成为了过去式。
现在的九霄大陆中,想找到当年的一丝踪影都难。
朝代的转变太快了,快到所有人族都无能为力改变,纵使她生前声名远播,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自然的衰老面前,所有人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有罪的人,总归是要赎罪的。”树屿与歌低头,又是一叩首。
虔诚而真心。
“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不后悔,但愿你也别后悔。”尽管看不到,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动作。
这个人啊,光是呆在他身边,冰如夏就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悸动。
即使她因他而死,即使两人已经分离近上千年。
但正如她说,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的,在成亲前,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都为他铺好了后路。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好好孝敬父母亲,可当时的情况她想要光明正大呆在皇宫里也是不现实的事。
在她死后之所以一众大臣会愿意接受她的身份,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活着,永远是最大的威胁。
但死人,哪怕给再多殊荣,也改变不了什么,影响不到他们的利益。
将军只有战乱的时候才会被需要,一旦天下太平,往往是要备受忌惮的。
这不仅是冰如夏的悲哀,更是人族大多数将领的悲哀。
听了这话,树屿与歌感觉到阵阵恍惚。
后悔吗?人一辈子怎么可能有不后悔的瞬间呢?
但沈初雪不算短暂的一辈子,说起后悔来,又显得太过矫情。
前半生都在怨恨、迷失自我中度过。
而和冰如夏相遇到最后的分别,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
准确来说,连一年都不到。
她离开人世后,沈初雪又没了记忆,成了云家的公子。
后半生不愁吃喝,甚至还在名义上的父母安排下,有了相敬如宾的妻子。
作为云毅的那些年,确实是他最平和顺心的时光。
绝对比多数人族活的舒心。
然而自从他恢复记忆后,心里也是相当复杂的。
尤其是,他恢复的方式如此怪异。
作为云毅,他寿终正寝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醒来,已经变成了冒险者,树屿与歌。
也就是,能脱离九霄大陆的陈泽凯。
其实一开始,他变成树屿与歌的时候,整个人的意识是非常混乱的,甚至还不太能真正掌控这个身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这个冒险者,而且除了一开始虚弱的时候能感受到原主的意识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沈初雪不知道原主是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他无从查起。
在成为树屿与歌一段时间之后,又是一度的迷茫和荒废,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他还是冷静了过来,接受了这个现实。
并且在为接触如夏做好了打算。
从陈泽凯的生活视野中渐渐明白,也许他和如夏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纠葛。
这一切都是被设置好的人生。
不管是他也好,如夏也好。
从性格,到品性,甚至是遇到的每一件事,做出的每一个决定,1其实是早就被设置好了。
他们两个人,不,应该说,九霄里的绝大多数人,结局早就被定下了。
他从陈泽凯身上所看到的九霄,或者说,这些冒险者眼里的九霄中的所有人物、景物,都只不过是一族数据,并不能称之为“人”,或者是“生命”。
沈初雪不知道哪里是对哪里是错,哪边是真实哪边是虚幻。
他如今最遥远的记忆可以追忆到沙国灭国那天。
直到他和如夏相遇死别,再到变成云毅的所有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这其实是不正常的。
沈初雪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正常,只是脑海里有这么一个再清晰不过的认知。
“如夏,你当真,无怨无悔吗?”沈初雪眼里的复杂是那么的明晃晃,但如今的冰如夏再也看不到了。
她当年死后,名义上说是送去了皇寺祈福安寝,实际上皇后和皇上暗地里找了个风水宝地,独独为她建立了这么一座寺庙。
这里才是冰如夏最后的安身之地。
宁静而远离世俗。
要是他一直在九霄大陆中,对于之后的这些事自然无从得知,但作为陈泽凯,习惯了现实世界的生活后,找到相关的资料不算什么难事。
关于九霄中人族雪国篇冰如夏的资料和记载不多,但也足够他推敲出如夏的最终所在之地。
主要是因为当时冰如夏的身份引起了不少的关注,因此直到雪国覆灭后百年后,后人对于这位公主的研究也是不少的。
“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应该也明白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又何必问这一遭。”冰如夏垂眸,没有焦距的双眼也是平淡的。
但仔细看去,还能看出几分笑意。
她的声音向来满含威严,或者说在他面前总是带着纵容,从未像现在这样,虽然沙哑得紧,但带着明显的柔和。
“也许,为公主所不值。”树屿与歌自嘲一笑,没有抬头。
冰如夏又缓缓一笑,转身朝门口出走去,却在门槛边停下了,仅仅隔着数厘米的距离。
可以证明她的感知力有多强悍。
“值得不值得,又该由谁定义呢?我才是这当事人,我自己愿意,便由不到外人来质疑。”
“人族这短短的一生,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冰如夏抬手,扶着门内侧的边缘,没有逾越分毫。
她的活动范围,只在这个寺庙中,但凡越出一步,魂体都会遭受到剧烈的焚烧感。
离得太远或者太久,就会直接消散。
如今的她,也不过是一抹带有意识的残念而已。
“作为人族,我活着的日子不过短短二十余年,但这二十年里,我想做到的事情在我看来已经做到最好了。”
冰如夏声音极轻,但不难听出话里的轻快。
全然没了负担和心事的她,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可不知为何,树屿与歌却感到到极大的违和感。
但他没有多想,只下意识地以为是他们如今的身份和心态已经不同的原因。
“作为沈初雪的那些年,是我亏欠您太多。”树屿与歌依旧跪在蒲团上,只是抬起头,挺直了腰板。
“不是说了吗?我自愿的,谈不上亏欠,听起来太庸俗。”冰如夏背对着他,在逆光中的身影显得有些消瘦。
几乎整个人隐匿在了照射进来的光芒中。
看起来竟有些美好又梦幻。
但没有影子完全证明了真假与现实。
“呵呵。”树屿与歌轻笑两声,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如果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公主还是要这样做吗?”
他盯着地上的蒲团,感觉到了阴冷和轻微的寒意。
几乎没有过多的迟疑,冰如夏点头,然后回答道,“自然是要的。”
毫无悬念的回答却让树屿与歌更能感觉到全身发冷。
这就是“数据”的可怕之处吗?
不管重新多少次,利益的得失有多明显,他们的选择和回答都是一样的。
哪怕早就知道了结局,哪怕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还是会一路走到底。
即使心里清楚,自己所选择的这条路的今天尽头是无尽的深渊。
也依然义无反顾。
“那么,如果我选择用更多更大的代价来救公主一命,只为了避免我们之间的悲剧呢?”树屿与歌缓缓闭眼,几乎绝望地开口。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会发生这种事,那我宁愿自我了断也不会给你机会的。”冰如夏的声音轻轻的,几乎有些听不真切。
这么轻飘飘又决绝的一句话,却还是落进了他耳中。
在那一瞬间,他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沉到了一潭死心中。
无法挣扎,无法开口呼救,闷闷地疼,钝钝地痛。
甚至在那一瞬间,又有了一种自己还是沈初雪之时,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感觉。
生不如死,窒息又绝望,却又因为这份绝望而无比地清醒知道这一切。
脑海里有什么不断在拉锯着,机会将他整个人生生拉成两半。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啊。
这是树屿与歌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随后,便陷入了熟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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