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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踏出殿内，低头巡视自己的朝臣们，“朕要亲临洛城。”
这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炸弹，炸晕了下方趴伏在地的大臣们。
洛城在哪里？在不凉城的后方！
一旦不凉城破，紧跟着沦陷的就是洛城！
纵使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大臣们也不由变了脸色，一个接一个的劝道:“皇上三思啊！”
赵朔并不理会杂乱的人群声，他抬眼远眺，入目所及之处，青砖绿瓦，宫墙翠柳，这历经数百年的宏伟皇城，如一头吃人巨兽，外面的人想进来，里头的人想出去。
百年来风雨飘摇，它依旧坚强的伫立着，岁月让它变得古朴沧桑，时间为它沉淀无上气韵。
或许是知道帝王并没有认真细听他们的劝谏，朝臣的声音渐渐少了，最后化为虚无。
赵朔这才把散漫的思绪收回来，他整了整袖摆衣襟，站立在富丽堂皇的乾元殿前，身影挺拔如同撼天动地的巨人，他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①，大雍绝无割地赔款，屈膝投降的君主，朕要与大雍共存亡。”
“倘若此战胜了，诸君便随朕迁都洛城，守在大雍的最前方！倘若此战败了，朕以身殉国，魂兮所归！”
留下的文武百官低头叩首，为他们甘愿同大雍一起覆灭的王，口中三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季如风离开那天，北风呼啸，黄沙弥漫。
他牵着马，站在不凉城外的送别亭前，从日升等到日落，不见来人，不复旧人。
他知道书信一定送到了林子宿的手中，他满腔情感尽诉纸中，倘若林子宿对他还有半分念想，便绝不会拒绝他。
日落西山，亲卫百般劝说无法动摇他坚定的身形，季如风总觉得，他这一去，两人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在边疆这些时日，他看见了一个真正的林子宿，不是来自他人口中，不是来自自己的妄断猜测，是真真实实的，他用双眼去看，用双耳去听的，有血有肉的林子宿。
他看见的少年，只身闯敌营，万万人中取人首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武艺高强却不恃强凌弱，和善待人；分明在蜜糖罐里长大，受了伤生了病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他曾在某个月夜，孤坐在少年的营帐外，听着帐内传出压抑的闷哼声。
而今这个少年要同边关的将士们，一同赴一场必死的约，打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出的战。
他劝过骂过，他毫不动摇。
他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和期待，在长亭边茫然的等，猜测也许少年心中对他还有半分私情，他莫名觉得，这一去，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要失去了。
季如风告诉自己，他是为了补偿自己的过错。
忽而一人一马自不凉城的方向来，季如风站到僵硬的身体动了，眼中爆发出热烈的光来。
可惜马蹄声近了，马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翻身下马，递给季如风一封信，转身又打马走了。
季如风急切的拆开信封，打开对折的信纸，上面的字体铁画银钩，笔墨遒劲，是林子宿的字，信上只有一句话——
从前君是少年客，后来已非意中人。
残阳如血，落日从天边缓缓下坠，渲染了整片天空，明丽而浓郁的红晕展开，红如烈火，烧灼着季如风的胸腔。
他抓着信纸的手用上了力，将纸边生生抓皱，如自虐一般喃喃的重复着上面的话。
“从前君是少年客，后来已非意中人……已非……意中人……”
“侯爷？”身后的亲卫看出他的不对劲，上前几步欲伸手扶住，被季如风挡开了。
“我没事。”季如风看着天边，太阳正缓缓落山，却还会在明日升起，依旧绚烂灼目，可那个淋着大雨，给他送早春第一枝花的少年，却再也不会有了。
他把信纸折好，放在紧贴胸腔的衣襟内，转身对着担忧自己的亲卫们安抚的笑了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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