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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
清脆的铃声余音绕梁，原青这才回神，慢慢起身，由着常年教学的肌肉记忆收拾桌面上的书本教参。
他嘴唇抿着，显然是在想事情。
布鲁斯抬眸望了他一眼。
清亮璀璨的蓝眸中闪过一瞬不明的情绪，令那双好不容易刷上一层善意的眸子显得阴冷了些。
他面上不显，即刻就随着原青起身，帮忙整理，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原青从桌后绕出来时发现布鲁斯还站在这里。
他沉吟了下，道，“那同我一起走吧。”
……顺便观察一下。
布鲁斯又笑了。
原青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虽然甜美明丽，却根本不符合所处的状况常理，因此显得很突兀。
可此时……
略微发橙的阳光斜搭在少年脸侧，他眼眸迷得狭长，笑得肆意又青春，还带着狐狸般的狡黠，蔷薇色的嘴唇也弯地恰到好处。
“我就是故意等老师说的。”少年笑道。
下一瞬，少年的手就覆上了他的肩头，微微发凉的掌心隔着一层衣服布料也难掩其冰冷程度。
原青一顿。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
肩上的手指泛着冷淡的苍白，蓝紫色的血管沿着骨节爬行，单看这只手，谁也不会认为它的主人风格如此热情浓烈。
但布鲁斯面上却谈笑风生，还亲昵地凑近他，哑声撒娇，“老师……和我们一起玩吧，我知道你没课了。”
违和……
太违和了……
就像违背皮相与身骨，硬生生画出来的温柔假象。
可是画像也要有参照物吧。
是谁呢？
原青心中升起隐秘的好奇，明明布鲁斯小的时候没什么情绪外露，为什么现在却这么会表达，而且和他的关系还处地这般好。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房门，站在走廊上。
“布鲁斯！……”
原青听到一声呼唤，抬起视线望过去。
前方拐角走过来一个少年，穿着华丽，叫住了布鲁斯，正要上前，却一下子发现了原青站在布鲁斯身侧，目光淡淡地望过来。
他兴冲冲的脚步停下，显然有些怵原青。
“老师、老师好……”
显然在刚才的视角没看到老师。
原青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个少年之间扫了两下，心里大约明白了什么。
呵……吊儿郎当，气质相似。
和玩伴相处久了，耳濡目染的呀……
“去吧。”原青看向布鲁斯。
布鲁斯先朝那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和原青凑近说小话，委委屈屈地，“他们非要我去的……我不想和他们玩，我想和老师在一块儿。”
“老师能陪我去的吧？”
少年站在他身侧，刘海青青晃过眉眼，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像是初生的海洋，充斥着青涩感的蔚蓝。
他邀请的语气热情又小心翼翼。
“不了，”原青摇摇头，轻轻拍了下肩上的手背，“自己去玩吧。”
空间仿若凝滞了一瞬。
布鲁斯牵起的嘴角下落一点，眉眼中的阴郁晦暗仿佛即将突破表层的假面，但在原青发现之前立刻收敛起来。
“又一次……连随便的邀请都不行吗？……”
他低喃着。
原青没听清，“嗯？”
“……没事。”
少年向他道别，转身走向喊他的人，身形落寞。
.
原青望着他的背影，品着那三个听清的字眼。
又一次……？
又一次什么？
他眼帘微垂，拧着眉头思索着。
是以没看到布鲁斯走向少年后，那少年脸色惨白，腿软地扶住了扶手，仓皇地解释着什么，但立刻就被布鲁斯毫不留情地拽着衣领拖进了拐角。
原青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最后无所谓地啧了一声，按照下课的流程回了房间。
这几年过去，他的卧室依然和昨晚睡下的样子一模一样。
原青爬上床铺，像一个从未经历时光旅行的普通人一样，淡定地准备睡个美容觉。
…………没睡着。
原青蹙了下眉，坐起身，掀开床角的被子，一层层摸索下去，终于摸到了一个小皮革本。
怪不得感觉有什么硌着他。
他眉梢微扬，靠在软枕上，修长如玉的指尖随意地捏着笔记分隔绳掀开一页。
只是里面的字迹怎么那么眼熟呢。
原青一行行看下去，面色微凝。
【布鲁斯学习劲头很足，就是心思没有放在听课上。】
【他又问……为什么答对了题不亲他，公爵夫人真的不能管管他么，解释了很多遍他是学生，我是老师了。】
【他不想去那边睡觉，没办法，只能收留他睡在这里……公爵好像很不愿意给他安排新的房间。】
【公爵夫人为什么不见我？】
【约我钓鱼，没去】
【约我赏月，没去】
【又双???嘉摇??
【一次次地拒绝邀约，理由都快用光了，希望下次他不要多问，我真的编不出来了。】
……
啧……好像是他的语气……
原青甚至都能从最后一句里看出轻微的叹息，掺杂着随风而逝的冷淡无情。
不会真是“他”写的吧？
指尖下意识翻到下一页，原青看到一行新的语句：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原青：“……”
干什么干什么，这么狗血吗？
喜欢上自己老师的公爵子嗣和拒绝学生求爱准备逃跑的冷酷大人？！
直播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个门里的时空这么快，原来是为了伪造修罗场！】
【捏得，这扇门有点东西啊，这样的话囚.禁青青就合情合理了！\/右拳砸在左手心.jpg】
【青青怎么挑了挑眉就接受了，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
【他还把笔记本道具随意地扔在了床头！！\/捂心口.jpg】
【老婆QAQ老婆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快说啊！你怎么可能真会这样冷酷无情！！】
……
原青扶额轻笑了声，“怎么把人拿捏地这么透……”
暧昧不明的话语从薄唇轻轻吐露。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就不对劲了起来。
似乎是对原青落实冷酷无情大人设定的回应，他所在的四周像是石子砸在水波上，墙角生出了黑绿色的草木，藤蔓爬满墙壁，只一瞬间，他的卧室就换了新天地。
这是户外，草木丛生，空气中浮动着铁锈般的腥味。
原青此时正倚靠在墙壁上，前方有一个掩护他的石柱，突地，原青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折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距离还不远。
“咯嗤”
原青眉心一跳。
腥味越发浓郁起来，将此处的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完全遮掩。
原来是血腥味……
“你的方案，失败了。”
淡漠的语气中浮着些许失望，熟悉的声线叫原青立刻紧了心神。
他探出一双眼，看到刚才离开他的少年，此时正侧对着他，左脸上溅着令人心惊的猩红血点，下颌骨凌厉而凸出，修长的身躯穿着华丽的服饰，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戾的气场。
可他表情却是寡淡的，即使有一双阴冷的沉暗蓝眸毫不掩饰地外露着情绪，也给人一种空洞的、非人的，仿佛没有灵魂存在的感受。
令人遍体生寒。
他不知道在望着谁，这模样的少年和在原青面前完全不一样。
“已经是第…次了……”
少年语气很轻，淡淡地陈述着，但是原青却察觉到一种诡异的危险。
果然，下一秒，那个没有任何表情的少年身体突兀地发生了变化，从他的天灵盖探出一个透明而狰狞的流体，像是从他的身躯活生生撕裂下来一样，伸出尖锐而巨大的触手，猛地向前一扎。
“嗤”
骨肉被高压碾碎的声音响起。
血液飞溅，少年眼睫微垂，任那血点落在身上、脸上。
他探出舌尖舔了下嘴角，不知道说给谁听，又或者只是自己在低声絮语，“要征得同意才行……可是怎么征得同意呢？”
“到底要怎么做……”
“老师真的……有些油盐不进了啊。”
可是嘴上这么难过地说着。
布鲁斯却牵起嘴角，愉悦地裂开嘴唇笑起来。
是真的裂开。
从原青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口腔里完全不是人类的样子，锋利的牙齿被舌尖舔过，嘴角开裂出猩红的缝.隙。
原青瞳孔微微紧缩。
从布鲁斯的身上，他看到了前几个门内怪物的影子……
布鲁斯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时光在原青有感知的情况下飞逝着。
原青发现城堡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不仅仅是布鲁斯的玩伴不来了，一些侍卫和仆人似乎也纷纷离职了。
自从那天他发现了布鲁斯的真面目，原青走在晦暗的走廊中时，总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可当他转身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荡荡的一条道路。
原青打算去找公爵夫人谈一谈。
布鲁斯都长这么大了……他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反正他赚够了钱，也可以买个价值不菲的庄园了。
如今的城堡越发冷清，没有人气，阴森，黑暗，而且他的学生……
原青抿了抿唇。
他的学生好像不是人。
这叫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即使布鲁斯对他一直笑得开怀，原青也能发现他的伪装越发虚假。
为什么？因为可供他学习人类情绪的对象不多了。
快跑吧，趁布鲁斯还没有再次出手。
趁那诡异的下一次“邀请”还未发起……
原青这样对自己说。
公爵夫人的房间已经没有人在外面守着了，人员流失异常惨重，不过倒是方便了原青，他终于能再和夫人聊一聊了。
“笃、笃”
却在敲第一下的时候，门就自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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