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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宋舒白想起在秋铃回来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他在华融开完会，商业上的朋友非拉着他一起吃饭，应酬结束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他坐在驾驶座上，看到手机里的未读微信。
全是第二天需要处理的会议通知和行程安排，oa信箱里也还堆着十几条流程。
他忽然就觉得非常疲惫。
开车的时候有些恍惚，他没有刻意去走某个街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车已经停在了拾光里的小区大门。
他看着方方正正的那三个字，有片刻的失神。
不知道在车里待了多久，他抽完了第三支烟，才发动引擎，驱车回家。
此时此刻，他再次来到这里，看着身旁熟睡的少女，均匀的呼吸声，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酒香。
他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
她真的回来了？
这份不真实的感觉就像三年前，在他得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的时候。
宋舒白伸出手，快要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停在半空。
半晌，他把手收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缅怀，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他关掉了车厢里的音乐，一切归为寂静。
秋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或者说，这些都不是梦，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她刚刚生下小蛋黄不久，她在公寓里照看女儿。
女儿睡着了，她把她放在摇篮里，随着悠长的音乐旋律慢慢地摇。
她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睡颜，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圆嘟嘟的脸颊，粉粉嫩嫩的小嘴巴，吹弹可破的肌肤。
看着这个由她带到世上来的生命。
她轻声开口，似是喃喃低语。
“你会不会怪妈妈？”
“会不会怪妈妈，任性地把你带到这里来？”
她看着看着，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那个人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故土，而她的身边，有着他的血脉。
她向来自诩独立清醒，为自己的所有决定买单负责，可她的女儿长大以后，要如何去承担她肆意妄为而带来的后果？要怎么告诉她，她的父亲从来没有爱过她的妈妈？
睡梦中，泪水划过面庞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她惊醒过来。
秋铃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满脸湿润。
她尝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低头一看，是安全带。
她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扭头一看。
宋舒白正坐在驾驶座上，座椅靠背稍微往下放了一点，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秋铃看着他，有些发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当她醒来，还会看见他在她的身边。
秋铃拿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点了两下没反应，她正奇怪着，于是尝试长按解锁键。
屏幕亮了。
手机怎么关机了？
她有些疑惑，随后缓缓转过头，看了看宋舒白。
刚刚开机，一阵突兀的震动声传来，是魏禾。
她点了接听键，用手捂住嘴，小声说道：“喂？”
“你再不接电话，我差点儿就报警了，”魏禾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刚才为什么关机？”
秋铃噎了噎，撒了个谎：“我那时候喝多了困，手机一直吵，我就关机了。”
半晌，魏禾才问道：“你自己回去的？”
“没有，”秋铃说：“叫了个司机。”
魏禾：“好，那你休息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好，晚安。”
秋铃挂断电话。
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2点43分。
她关掉手机屏幕，本能地转过头看向宋舒白的睡颜。
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深沉黝黑的眼眸。
秋铃的手机差点没拿稳。
两人就这么对视，相隔不过一米不到的距离。
短暂的沉默之后，秋铃收回视线。
她解开安全带，语气生冷地说道：“谢谢，再见。”
“酒醒了？”宋舒白没忙着起身，刚睡醒，他的声音有些慵懒。
秋铃的身子顿了顿，没有回答他。
她把手放在开关处。
宋舒白伸出手，拉住她的另外一边手臂。
“酒醒了就结一下车费。”他说。
秋铃微微皱眉，转过头看着他。
“我不是你叫的司机吗？”他语气揶揄，似笑非笑。
秋铃皱眉更深，半晌，她淡淡道：“宋总是不是太无聊了一点。”
她没有想到，宋舒白的回答是。
“是有点。”
僵持片刻，秋铃正欲开口。
宋舒白沉沉的声音响起。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在他与她重逢的第一秒，他就想要这样问他。
忍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忍住。
秋铃不怒反笑：“过得很好，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健康，万事无恙。”
“是吗。”宋舒白说：“和魏禾一起？”
秋铃冷冷地看着前方，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
“是，宋总三年前不就知道了吗？”
“我是说，”宋舒白说：“你是不是和魏禾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秋铃感到有些摇摇欲坠。
是啊，三年前他就不止一次觉得她迟早会攀上魏禾，三年后亦是如此。
不同的是，她不会再如三年前一般同他解释。
“我与谁在一起都不关你的事，”秋铃说：“宋总，我很困，先上楼了。”
“那我呢？”
秋铃神色一怔。
恍惚之间，她以为他要问她，如果她和魏禾在一起，他要怎么办。
下一秒，宋舒白重复了一句。
“你回家了，我怎么办。”
他开车送她回家，他的车还在魏家祖宅。
秋铃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他，还是在嘲笑她自己。
“宋总，海市商业鼎沸，交通发达，随时都能喊到出租车。”
她打开车门，没有回头：“宋总慢走，再见。”
宋舒白在身后开口。
“秋铃，当年的事，对不起。”
三年的时间里，他屡屡想起他与她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秋小姐，你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
同样的记忆席卷秋铃的大脑。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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