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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席间，秋妈妈打破沉默，浅笑着夹了道菜，语气温和地问道。
宋舒白看了秋铃一眼：“我在华融，秋铃是我以前的员工。”
“我们这个孩子啊，”秋妈妈笑着说：“从小就不听话，以前没少给你带来麻烦吧。”
秋铃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不听话了？
她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好不好？
宋舒白笑了笑：“秋铃工作能力很强，和她共事的领导同事都很喜欢她。”
秋铃妈妈“哦”了一声。
她夹了一道菜放在秋铃碗里，无视秋铃疑惑的眼神。
她淡淡道：“那宋先生呢？也喜欢我们秋铃吗？”
秋铃的筷子堪堪停住。
宋舒白了然。
饭厅包间里有一阵淡淡的檀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在鼻腔。
席内安静得只有秋铃的母亲夹菜的声音。
秋铃放下筷子：“妈……”
“喜欢。”
一道戛然而止的声音，很轻，很快，像一个错觉。
平平淡淡的语气，不咸不淡的音调。
就这样简单随意的两个字，却轻而易举地让秋铃在那瞬间慌掉了心神。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瞳孔。
他说喜欢。
小蛋黄的声音甜甜响起：“我也喜欢妈咪。”
秋铃回过神来，转头爱怜地摸了摸小蛋黄的脑袋。
她心下一阵唏嘘。
她知道，母亲在见到宋舒白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他是小蛋黄的父亲了。
没有什么气场和缘分一说。
她一直刻意去想、去承认的一件事就是，小蛋黄和他真的长得太像了。
不管是眉目间的神情，她睡觉的姿势，嘴唇闭合的弧度，都和他如出一辙。
就连喜欢吃的水果也一样。
秋妈妈听到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多少讶异，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咳咳咳……咳咳……”
秋铃生生被自己母亲的话惊得面红耳赤，一口菜卡在喉咙里，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宋舒白倒是淡定许多，他扯了张纸递给秋铃：“还好吗？”
秋铃一把推开，呛得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宋舒白。
他微微叹了口气。
秋妈妈面上依然淡定。
“我不管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你现在既然出现了，我就不能不管。”
秋铃恍惚之中有一种自己的妈是小说里面霸道总裁的样子。
她甚至觉得下一秒，她妈妈会拍出一张有五百万的银行卡在桌上，命令道：“这钱给你，入赘我家。”
秋铃满脸黑线。
“阿姨，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不负责任。”
他看了小蛋黄一眼，轻声道：“这件事我会和秋铃好好商议处理，今天小丫头出院，我们不说这个。阿姨，吃菜。”
秋铃埋下头。
她挺佩服自己的，过了这么久了，脑海里还能这样不切实际的浮想联翩。
一点记性也不长。
秋铃的父母定了晚上的机票回老家。
秋铃有些呆呆地：“这么久没来看我，不多待几天吗？”
秋妈妈笑着拍拍她的脸：“我们两个老人家也要上班的呀，这几天出来，你爸的电话就没停过。”
她这些天只顾着在医院照顾女儿，都没有时间陪着父母好好逛逛海市。
她忽然有点想哭。
无论装着多么无所谓，在妈妈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犯了错不敢回家，听见妈妈的声音就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她别过脸，用头发挡住自己的视线。
“小蛋黄，跟妈妈说再见。”
小蛋黄还没来得及张口，身旁一阵声音响起。
“两位年纪大了，小蛋黄就留在海市吧，有我在。”
秋铃一愣。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转过头怒视着宋舒白：“你不要想抢走我女儿。”
宋舒白回视着她：“她也是我女儿。”
秋铃心下有些酸涩。
她不想和宋舒白建立起这样的联系，这比三年前那不知所云的关系更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没有想过用孩子束缚他，逼迫他。
对于她来说，小蛋黄是她的女儿，她要好好抚养她长大。
仅此而已。
但他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
小蛋黄也是他的女儿。
血缘的羁绊，命运的牵扯，这不是她不想，就可以断绝的。
最后是秋铃的母亲开了口。
她温和地说：“有些事情，不是一味躲着就可以处理的。秋铃啊，你长大了。”
秋铃看着母亲的眼睛，泪盈于睫。
母亲把小蛋黄轻轻到秋铃面前，秋铃顺势牵起了女儿的手。
“小蛋黄还这么小，她需要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小蛋黄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外婆，又看了看妈妈。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妈妈，我想和你在一起。”
秋铃无声落下泪来。
回家的路上，秋铃沉默着，一言不发，微微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神情。
她在怨怪自己。
比起自己的母亲来说，她何德何能，成为一个母亲。
秋铃想起三年前，她决定留下小蛋黄的心情，想起去伦敦以后，车祸造成的满身血液，想起临产时，足以令她铭记一生的痛楚。
她曾经发过誓，她要好好陪着小蛋黄长大。
她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一个人能给她双倍的爱。
可现在呢，因为她一时的自私，因为她幼稚的赌气，因为她所谓的面子。
她把小蛋黄藏起来，带回父母家里。
她想起自己在小蛋黄这个年纪的时候，妈妈每天讲着故事哄她睡觉，放假了带她到处旅行合影，每天醒来见不到妈妈就要哭上半天。
她呢？
她做了什么。
这些年，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车座上，发出了清晰的响声。
一个小小的、温热的手掌抓在了她颤抖的手腕上。
“妈妈不哭，小蛋黄会很乖的，妈妈安心上班，小蛋黄不会给妈妈惹事的。”
稚嫩的声音，懂事得令人心疼。
秋铃再也忍不住，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女儿。
呜咽的声音里，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宋舒白手握着方向盘，后座里传来母女二人阵阵哭声，他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像有什么东西大力地抓住他的心肺，每呼吸一次，胸腔就不受控制的生疼。
在弥漫着燥热的黑夜里，在风驰着后退的景色中。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强而有力地感受着她们的哭声。
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拗感。
为自己那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他沉默着开着车。
他从来、从来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加清晰地知道。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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