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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只手缠着绷带,一只手挂着点滴。
宋伟哲坐在病床边守着她。
颜月反应了两秒,便急切地开口问宋伟哲:“江迟呢?”
她嗓子干涩得疼,声音嘶哑难听。
宋伟哲听到声音连忙看向她,他匆忙按响病床旁边的铃,让医生赶紧过来给颜月做检查。
颜月抬手抓住宋伟哲的手,又问:“江迟在哪?”
宋伟哲低头看见颜月眼底的急切,他怔愣了一瞬才说,“江迟暂时没事,他在重症监护室。”
颜月眼睫颤了颤。
宋伟哲大概能猜到颜月还想知道什么,他事无巨细地说:“他伤的比你严重,身上多处烧伤跟骨折,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现在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颜月艰难地翻身坐起,抬起缠着绷带的手去扒掉针头。
“你这是干什么?”宋伟哲赶紧阻拦她。
颜月说:“我要去见他。”
宋伟哲:“他现在还没醒,你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等他醒了,爸爸再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颜月摇头,她说:“我想见他。”
宋伟哲看着颜月执拗的神色,知道她不会听从自己的话,他叹了口气点头说好:“爸爸带你去见他,但我们要先等医生过来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他话声刚落,颜月就强行扯掉了针头,踉跄地从床上跑了下来。
“行行行,现在就去。”宋伟哲阻拦无果,只得唉声叹气地扶着颜月,带她去见江迟。
江迟跟她并不在同一楼层,他们又坐了两层电梯,宋伟哲才带颜月走出电梯。
江迟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重症监护室不允许随意进入,颜月在法律层面上跟江迟也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她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她根本就没见到江迟。
宋伟哲看着她,劝道:“等他醒了你再来见他吧,或者等转到普通病房之后,爸爸再带你来看他。”
颜月垂着眼眸,执拗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她心里知道站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用。
江迟并不会因为她站在这里,而立刻就能醒过来。
但她就是不想走,她撑着疲惫的身体站在他的病房门口,只想离他近一点。
她没站到多久,江妈妈就来了。
江妈妈看到颜月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喉头滚动,好半天才说:“你醒了。”
颜月抬眼看她。
江妈妈朝里面点了点下巴,“想进去看小迟?”
颜月点头。
江妈妈沉默了很久,颜月以为江妈妈会对她破口大骂,但江妈妈并未表现的那样歇斯底里,江妈妈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跟她说:“进去吧。”声音疲惫而苍老。
颜月一怔。
江妈妈:“但我希望你进去之后,说点好听话哄哄他,别让他再难过。哪怕你说的不是真的,你就只是骗骗他也行。”
颜月心底被浓烈至极的悲伤塞满,对父母而言,在儿女的生死面前,任何事都是小事。
颜月终于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她看到了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江迟,他浑身上下好像都没有一块好肉,身体缠着绷带,脚上打着石膏,手背上打着点滴。
颜月坐到了江迟身侧,抬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她有万千言语,却拙于唇齿。
在被江迟抱着坠向深渊那一刻,时间好像被拉得尤其漫长。
她在那时候紧抱着江迟,心脏被绝望跟痛苦填满。
她终于明白,她并不希望江迟死。
她想要江迟活着。
哪怕他活着,他不会放过她,他们就会纠缠到底,她也希望江迟能够活下去。
“江迟……”她喑哑着嗓音叫他的名字,紧握着他的指尖。
“江迟,快点好起来。”
她低头,将额头枕上他的手背。
滚烫的热泪无声地砸在他的指尖。
“你不是想要我给你机会吗?那就快点好起来。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给你机会。”她凑到他耳边,低声似诱哄般开口。
江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出生在一个小镇上,而颜月就住在他隔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出国读书。
在梦里,颜月叫他驰哥,他并未觉得生气,反而还很开心。
他们共赴大洋彼岸一起学习音乐,一起在学校庆典上四手联弹,他们租了一间特别小的房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但颜月很开心,他们总会在周末的晚上挤在狭窄的床上拿出电脑一起看一场电影。
如果是喜剧片,她就会笑着仰倒在他怀里,如果是爱情片,她也会窝在他怀里轻声地哭。
她好像十分依赖他,所以在他面前,她的悲欢看起来是那样的直接而真实。
那样的颜月让江迟动心不已。
他想,只要能留住这样的颜月,他可以一直当她的驰哥。
他们在冬日的大雪天堆雪人煮火锅,她会给他弹琴,会为他写歌,她还会送他礼物。
那是好多好多纯粹的爱。
是他一直就想要的爱。
江迟觉得自己快被这份滚烫而炙热的爱彻底吞没,他逐渐开始忘记自己是谁,他只记得自己是她的驰哥。
就在他逐渐沉沦之时,有个声音在叫他,江迟。
一声又一声。
那声音那样熟悉,紧接着那声音又在他耳边说,如果他能活下去,她就给他机会。
那一瞬间,江迟的瞬间分辨出了那道声音属于颜月。
而这份重新开始的机会,是颜月给江迟的。
快要沉底的人瞬间伸出手想要抓住真实的人。
他想抓住颜月。
即便梦里多么美好快乐,可就在颜月说会给他机会的一瞬间,他便贪得无厌地想要以江迟的身份,要颜月的一份爱。
贪心的人会得到一个好下场吗?
反正最糟糕的不过就是一辈子当慕驰的替身,但那样他也能享受到颜月的爱。
那便也没有多么的糟糕。
他于深渊处睁开了眼,再次获得了求生的勇气。
重症监护室里响起了铃声,医生护士匆忙跑进来,江迟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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