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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铜镜映衬出慕云何的倒影。
他穿着一身大红婚服，内里镶着金线。
发间束着鎏金发冠。
红唇皓齿。
慕云何的目光顺着铜镜，望向了梳妆台另一侧。
上面摆着二十一根长针。
今日的大婚，是墨北尘和温之涯用命换来的。
此恩深重。
慕云何拿起那根金针，本想说上两句，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道温之涯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墨北尘的灵魂好不好。
这些都是未知数。
可他却在筹备和赫连浔的大婚。
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一月来，慕云何都在打探温之涯的下落。
可那只公狐狸却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整个西陵王朝都寻不到。
时间久了，慕云何便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将长针收到布包里，又放进了抽屉中。
抽屉里还摆着一条金灿灿的镣铐。
看到这里，慕云何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赫连浔。
以前的他意气风发，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运筹帷幄。
不像现在，整个人都变了。
他变得不再冷脸，不再整日里想一些有的没的。
也不会说一些让自己脸红的话。
他的身上更多的...是平和。
是一种仿佛经年沉淀下来的，浓重的温柔。
这些时日来，慕云何说什么赫连浔都答应，都同意。
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连有一次慕云何气急，骂他不讲道理，他都不反驳。
只是沉沉地看着他，点头，说慕云何说的都对。
赫连浔越这样，慕云何越难受。
他不喜欢赫连浔现在这副模样。
好像完全失了骄傲。
从高坛上跌落了下来，变成了只属于自己的，非常听话的宠物一般。
他本就活不了多久了。
为何在活着的时候，却不能好好的做自己呢？
慕云何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渐渐，眼眶中湿润了一片。
他都明白。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赫连浔知道了他自己活不了多久这件事。
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
他只想在自己身边，和自己共度这最后一年。
可是赫连浔却不知道，自己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以为他瞒的很好，伪装的很好。
也确实如他想的那般。
这一月来，自己没有在他眼中看到过一丝悲伤，一丝哀戚。
他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都在笑着。
可是赫连浔不知道的是。
自己每次看到他笑的时候，心里都抽抽的疼。
慕云何强忍着溢出眼眶的泪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今天是大婚，应该开开心心的，对吧？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拿过梳妆台上的霞帔罩在了自己头上。
顺着熟悉的路，他走向了后殿的正门口。
吱呀一声——
慕云何推开了门。
房门外。
太极殿不知何时装点得遍布红绸锦缎。
大红的地毯，从后殿正门口，一直铺到了殿外。
见他出来，双双急忙上前搀着他，“陛下...”
“吉时还有多久到？”
双双：“陛下，还有一个时辰呢，您应该一个时辰后再出来...”
藏在霞帔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慕云何轻声说：“双双，朕不想等了。”
别说一个时辰，便是一分一秒，慕云何都不想与赫连浔分开。
两人只剩一年光景，为何还要分开这么久。
即使是大婚，他也不愿。
双双沉默了几秒，“陛下，奴婢陪您一起去。”
慕云何微微点了下头。
其实当朝皇帝成婚，应该是赫连浔嫁入太极殿才对。
也该是慕云何在太极殿中等着他。
但是这规矩，被慕云何两句话否决了。
他要嫁给赫连浔。
光明正大的，嫁到飞云阁。
他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的男人，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当朝皇帝深爱的人。
于是，大婚的流程变成了。
——慕云何要走到飞云阁，赫连浔会在飞云阁内等着他。
眼前是飘扬的霞帔。
入眼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艳红。
地毯一路顺着太极殿，铺到了飞云阁。
这一段路，走的十分漫长。
慕云何的脑中，不断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自己来到凡间之后，过去了八个月。
这八个月中，发生了很多事，见到了很多人。
万嘉、伏象、梁楚、梁朵、江月落、燕行、司空凛、魔尊。
温之涯、墨北尘、李安贤、宋陌、程齐生、程玄、卫渊、赫连风。
还有房文政和许盛楼两位鞠躬尽瘁的老臣，和忠心耿耿的双双。
数番勾心斗角，几次战争。
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兜兜转转。
自己终于嫁给了赫连浔。
也终于将这江山，稳固在了手中。
天下，趋于太平。
自己要做的事，都做到了，都成功了。
可是，却偏偏留不住心爱之人的命。
慕云何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颤。
他不想想这件事，可是控制不住。
只要一想到赫连浔，一想到那个骄傲的人，就会想到，他就快死了。
在所有事情都结束后，他却要残忍的离开。
为何世事这般不公。
“陛下...”
双双轻声喊他，“到了。”
慕云何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
面前是飞云阁的大门。
正门上悬挂着很多大红色的缎花。
整个飞云阁也是喜气洋洋的。
程玄首先冲出来，和双双一左一右扶上了他。
“陛下，您怎么来的这般早？”
慕云何满脑子都是赫连浔，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
只是拨开两人的胳膊，迈步，走向了正殿的方向。
程玄和双双都是一愣。
两人沉默着站在后面，没有跟着他。
这场大婚表面上很隆重，但是慕云何并没有太过认真去操办。
他也没有遵守任何规矩。
不过规矩都是他定的，也没有人说什么。
程玄只能叹口气，“双双，陛下好心急。”
“是啊...”
双双瞄了程玄一眼，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嫁给心爱之人，任谁都会心急吧？”
程玄并没有看到双双的表情，只淡淡地点了下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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