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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殿下还在前头跟贼人拼命，儿臣在后头并不觉得辛苦。”
德音说着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声音也带了些哽咽，却仍打起精神道：“如今京里只怕各处也是人心惶惶，如此实在不是好意头……”
皇后哪里不知道这些，低声道：“正是如此，我找你来便是要说此事。
如今京里已有了些传言，说陛下要带着咱们往北逃命，将京城的基业和百姓一道舍了，这话一出，京里愈发乱起来了。
虽抓了许多传谣之人，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幕后之人抓不到，这谣言便没法根除，不知你可有什么看法？”
德音却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秦姑姑，又对皇后道：“这是云州素玄观如今的观主静慧真人的手书。
当日儿臣命格一说也曾在京里传得人尽皆知，究其源头便都是当初那个老和尚一家之言。
儿臣后来总觉得那老和尚似有不对劲，便托了静慧真人替儿臣留意此人，不想竟真叫她查出许多事来，母后请看。”
皇后接过秦姑姑拆开的信件，从头到尾读了，一拍扶手道：“好一个秃驴！这哪里是和尚，分明是妖僧！”
德音却已气过了，此时反心平气和地劝起皇后：“母后莫气，儿臣此时和母后说这件事，却不是为了自己。
信中言道这和尚曾多次游走于权贵之家，常做些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之事，儿臣想着，此次的谣言或许也有他的手笔，便命暗卫去跟着他。
不想还真的顺藤摸瓜，发现这谣言正是从他所在的网清寺中传出，因此特来禀报母后，抓了这造谣之人，谣言便可快些肃清了。”
皇后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她从前喜欢德音的沉稳大气，此时却有些心疼这个一向四平八稳的儿媳起来——落草之时便因为一个劳什子“命格”被家里舍弃，如今又得知所谓的“命格”不过是一场笑话，换做旁人，只怕就此要疯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皇后拍了拍德音的手，却觉得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德音这才任泪水流下来，她初收到大师姐的信件时，只觉得心下一片荒凉，原来所谓命格之说只是随口编造，那和尚曾在不少勋贵之家编过这样的谎言，只有他们家毫不犹豫地将孩子送走了。
她就像个毫无用处的物件，被自己的血亲随意丢弃，饶是她一向看得开，也不禁感伤。
皇后无言地拍着她的背，让她将心中的委屈尽情发泄出来。
而此时的永宁侯府上，杜阙正半是焦心半是喜悦地等着战事的结果，只是他到底没等到结果，便被暗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第二日，永宁侯暴毙于寻芳阁的消息便传了出来，永宁侯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死后却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他的死法到底不光彩，百姓们碍于他是太子的老丈人，并不敢多提，勋贵们便更是如此，因此不过十来天，永宁侯便从京中凭空消失一般，再也难被人想起了。
杜新蕤作为长子降等袭了爵位，如今是升平伯，另立府邸，侯府便由朝廷收了回去，永宁侯便更如昨日云烟，一扫而空了。
这正是德音想要的，也是太子和她早早谋划的结果，永宁侯罪大恶极，但侯府其他人却是无辜的。
因此他们绝不能让杜阙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而解决此事的方法也并不难，只是从前德音总是还顾虑几分骨肉亲情，犹豫着没能下手。
洛阳的战事先平定下来，闫宇和张伟毅立了天大的功劳，尤其是张伟毅，竟生擒了贼首——所谓的“无忧教主”刘?旭。
贼首此前从未在人前露出真面目，出入总是用一件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面上也永远戴着一副面具。
张伟毅也是在与他打斗的过程中打掉了面具，才知道那下头是怎样一张触目惊心的脸。
皇帝却一眼认出了他，原本一腔怒火化为嘲弄：“朕当年是光明正大地打进你刘家的皇城、烧了你刘家的宫殿的，你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也是拜朕所赐，如何堂堂的前朝太子殿下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连直面朕都不敢呢？”
刘?旭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大殿上的皇帝，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作两把剑将那人碎尸万段。
皇帝却不打算住口，仍笑道：“当年你们刘姓皇室欺压百姓，弄得民不聊生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有那样的结果吗？
朕若是你，便早早死了，告慰那些因你们的横征暴敛而惨死的百姓。
那十多万被强征去建皇陵的力夫，他们死在郊野的时候，你们在喝酒享乐，金州堤坝溃毁，淹死万余人、致下游数万人背井离乡沦为流民，你们却在用本该建堤坝的钱建行宫享乐。
?旭太子，你竟然还有脸称什么“无忧”吗？夜晚你敢闭上眼睛睡觉么？”
皇帝骂得酣畅淋漓，朝堂上的大臣许多都经历过前朝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甚至有些就是金州溃堤一事的受害者，因此心中也都愤愤不平。
刘?旭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紧闭着牙关一言不发。皇帝无心再和他多费口舌，只摆摆手道：“押下去吧。”
洛阳的事是解决了，太子却仍在南召，一时半刻回不了京，他们一路打到了南召皇庭，将乌勒多一刀斩了，又立了个胆小怯懦的皇子为帝，待一切处理妥当，已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这日天朗气清，德音一早便带着象奴与元娘乘着马车到了京郊长亭等候，象奴坐不住，便牵着元娘的手一道等在亭外。
德音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一盏茶端着许久，却忘了往嘴边送，直到听到象奴高声道：“娘亲，那可是爹爹的马？”
再也顾不得骄矜，德音放下茶盏，急急来到象奴身边一道朝路那头看去，不远处骑在马上狂奔而来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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