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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看她出来了，抬手把她招来身边，又将云禾和天青唤来，说了司舞的事情。
司舞的胎没打掉，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都是瞒不过她们的，一定得提前打好招呼，避免她们提起让司舞伤心的话。
果不其然，三个丫鬟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那反应就和姜芜刚开始知道这件事一模一样。
姜芜终于心里平衡了，见她们默默开始消化这件事，也不再干扰，转身去做别的了。
宫中的赏赐和送来的礼云禾带着天青一起清点，足足清点了两个时辰才算记完，册子都写了不薄的一本。
傅如欢本人则是躺在床上发呆，心绪极乱，本想出去散心，又没去成，只能顶着混乱的想法规划之后的打算。
她隐隐有预感，司舞，怕是留不住了。
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傅如欢拧紧眉头。
怎么回事，明明她爹才是过错方，怎么就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放我进去！我要找爹！”傅云若不知怎的，神情慌乱地冲进花荫间，被姜芜一手拦住。
“爹！我是若儿，你出来好不好，若儿有事找您！”
傅云若见进不去，只好站在门口大喊，一张小脸控制不住哭的梨花带雨，直接跌在地上。
傅如欢被这哭声惊了惊，不管什么时候，傅云若都是胆小而自卑的，偶尔几次见到她，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这次发生了什么，竟让她这么反常？
她坐起来，恰逢此时房门也开了，司音匆匆走进来，一边回头瞅着，神情显然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姐，这……”司音刚开口，傅如欢就从她面前路过去了。
傅如欢沉着小脸站到院子里，对哭哭啼啼的傅云若道，“在我的院子，就把嘴闭上！不然就滚出去！”
傅云若害怕傅如欢，听了她的话，身子一抖，哭声顿时小了很多。
傅如欢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回头看，发现是傅允言出来了。
傅云若一看到傅允言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不顾姜芜在旁边，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他的腿。
“爹！娘呢，为什么娘不在了？！”
这就是傅云若非要见到傅允言的目的。
她从岭南回来，有好多想和柳姨娘说的话，可是当她跑到柳姨娘的院子，发现院子空荡荡的，房间都落了一层灰尘，显然人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了。
她一下就慌了。
走时娘还在，怎么回来就没了呢？
傅允言听她提起柳姨娘，脸上闪过复杂表情。
柳姨娘往鸡汤中下药，就是她的不对，哪怕司舞没有阴差阳错喝了鸡汤，被他知晓有人算计自己，柳姨娘依然逃脱不了挨罚。
“从今日起，就不要再提她了，她不是你娘。”傅允言神情淡淡，一副不愿多讲的模样。
傅云若紧紧拉住他的衣摆，“不，爹，你告诉我，娘到底怎么了？”
傅允言不喜她不依不饶，想到屋子里还没苏醒的司舞，面上闪过不耐，“她算计爹，给爹下药，已经被爹逐出府去了！”
傅云若听闻真相，猛然睁大眼，呆在原地。
“怎，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她嗓音都哭哑了，“娘怎么会算计爹爹呢。”
事实就是如此，傅允言不想再讲，扭头就走了。
傅如欢眼神晦暗不明，注意到下药二字，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她压低声音，对司音道，“你去把管家喊来。”
司音不明所以，乖乖去了。
傅管家很快跟着司音来到花荫间，见到傅如欢。
傅如欢漫不经心地翻开一只茶杯，专门给傅管家倒了一杯茶水。
“说罢，司舞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方便直接问两个当事人，问傅管家肯定最合适了，傅管家成日跟着她爹，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傅管家面色一僵。
“这个……九小姐啊，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傅管家唇瓣动了动，琢磨这事情傅如欢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不如现在直接说了，省的老爷解释的时候再尴尬。
“九小姐去雁翎关的这些日子，司舞都是跟在老爷身边伺候的，那一日，柳姨娘端来一碗鸡汤，汤中下了药，老爷不想喝，赏给司舞了……”他详细将过程描述了一番。
傅如欢懂了，怪不到老爹，应该怪那个下药的人。
“柳姨娘人呢？”她目光平静。
“柳姨娘……”傅管家轻咳，“被老爷撵出府去了。”
说到底，毕竟是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人，又给老爷生了一儿一女，虽然傅云野不在了，也还有傅云若，加上她的行为不端，却刚好阴差阳错成了老爷的美事，老爷并没有多追究什么，把人撵出府去了。
当时凤京瘟疫还在泛滥，柳姨娘又身无分文，指不定人已经凉透在哪个角落里。
傅如欢捏紧茶杯，“姜芜。”
姜芜看向她。
“把人找出来。”
姜芜颔首，转头离开花荫间。
傅管家平白看着傅如欢的眼神，莫名有些犯悚。
他站在原地沉默不知说什么，外头传来司音惊喜的声音，“小姐，司舞醒了！”
傅管家心中一松。
昏迷了一天一夜，可算是醒了。
司音跑进来见傅如欢坐着没动，犹豫片刻，问道，“小姐，您不去看看司舞吗？”
这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傅如欢虽然和她们这些丫鬟感情好，但她们毕竟是下人，怎么能让小姐去看司舞？
她咬咬唇，突然跪下，“奴婢失言，请小姐恕罪。”
傅如欢并没有在意她的话，冷不丁见她忽然跪下，才摇摇头，“没事，你起来吧。”
司音便站起身来。
傅如欢慢吞吞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
傅允言在丫鬟房，剩下的事情，应该不用自己多讲什么，她只需要等一个结果就好了。
过了一个时辰，临近傍晚。
厨房那边已经在准备晚膳，司舞在司音的陪伴下来找傅如欢。
她脸色依然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脚步虚浮，仿佛随便一阵风都能把人吹走。
司舞见到傅如欢，松开被司音扶住的手，缓缓跪下。
“小姐。”
傅如欢一直在等她，“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司舞对着傅如欢叩了一首，“对不起。”
傅如欢目光微微闪动，心中幽幽一叹，“起来吧。”
司音连忙将司舞扶起来。
“你有何打算？”傅如欢轻声询问。
司舞心中苦笑不已，“还能有什么打算，老爷说会收我入房，给腹中孩子一个家。”
她眼神略有空洞，一碗落胎药竟然没能成功，这怕是命中注定，缘分使然，她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傅允言让傅管家召集了府上所有人，当众宣布相府迎来一位新主子，且已经有了身孕。
他显然十分欢喜，给司舞安排的院子是他住的院子距离最近的院落，有什么事情都很方便照顾。
傅管家派人将院落打扫，并且找来大夫给司舞诊脉，又派来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和两个大丫鬟，以及两个负责洒扫的丫鬟，专门照顾司舞平时的生活。
库房中有营养的滋补品，如流水一般流向蒹葭园。
傅如欢嘴里念叨，“蒹葭园……”
她挑挑眉，事已成定局，她不准备再为此伤脑。
唤来司音，她沉静道，“你去库房看看，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北海流光缎和其他布料，你挑一块红色的北海流光缎，然后选五种颜色布料各一块，纱绢一匹，金银首饰各一套，玉如意一对，金瓜子一盒，送到蒹葭园，当祝贺她的礼物。”
司音膛目结舌，“这么多？”
这些东西的价值加起来比得上凤京小富之家嫁女的嫁妆了。
傅如欢没说话。
司舞到底跟了她这么长时间，忠心耿耿，又是做她爹的侧室，她自然不能薄待了。
更何况，两个人的主仆缘分这样就算是尽了。
*
司舞呆呆抬头，盯着上方蒹葭园三个字。
她想起傅如欢曾经读书时念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丫鬟见她停在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抿唇一笑，“姨娘是在看牌匾，这牌匾可是老爷亲手写的字呢，可见老爷有多么重视姨娘，这蒹葭园的名字，也是他亲自取的。”
司舞扯扯嘴角。
她走进院子，院子已经被搭理的很漂亮了，边缘还围着院墙种了一圈漂亮的花。
傅管家从房间中出来，他刚刚在督查丫鬟整理，见到司舞来了，先行了一礼。
司舞第一次接受傅管家的行礼，还有些不自在。
“傅管家不必这样。”
傅管家笑笑，“礼不可废，从今日起，你就是蒹葭园的新主人了。”
司舞勉强勾起一个笑容，只觉得自己累得很。
“辛苦傅管家了。”
送走傅管家，司音身后跟着四个小丫鬟，踏进蒹葭园。
司舞眼神微亮，“司音，你来……”
司音见到司舞，竟也行了一礼，除去笑容和以前一样，却令人觉得疏远了些。
司舞将她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哪里还用得着行礼？”
“刚刚管家的话我都听到了，他说的对，礼不可废，你已经是主子了，和以前不一样。”司音摇摇头。
司舞无奈地看她。
“这些都是小姐让我挑选出来，给你的贺礼。”司音朝后面的丫鬟看了眼。
四个丫鬟顿时挨个报礼。
“北海流光缎一块，纱绢一匹，五色绸缎若干。”
“玉如意一对。”
“千金阁金银首饰各一套。”
“金瓜子一盒。”
最后四个人同时屈身，“贺姨娘乔迁蒹葭园。”
司舞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傅允言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场景。
他大步走过来，陪在司舞身侧，余光瞟过丫鬟手里的托盘，故作深沉，“欢儿这丫头弄得还挺像个样子。”
这般厚礼，对于一个妾室来讲，已经很好了。
傅允言转头，就发现司舞哭了，他眉毛一皱，“你哭什么，收到这么多好东西，不是应该高兴吗，难道是嫌少？”
“你若是嫌少，回头让管家带你去库房，你看看喜欢什么，挑中了直接拿走……”
他揽住司舞的腰身，扶着她往屋子里走。
司音抬头看着两人背影，见傅允言这么迁就司舞，司舞以后应当不会受什么苦。
她欣慰一笑，便回花荫间禀报了。
*
“四妹妹在吗？”傅云柔站在房间门口，柔声问道。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傅云柔笃定里面有人一样，继续耐心劝道，“事情已经成定居，四妹妹也不要伤心了，回头我一起帮你打听柳姨娘的下落，就是可惜了柳姨娘，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
房间中终于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然后门被猛然拉开了。
傅云若一身凌乱的衣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哭过。
“你什么意思？”她嗓音发哑。
“就是表面的意思啊，你也不要伤心，以后好好过吧。”傅云柔叹气。
傅云若一头雾水，“我不懂。”
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并不知道傅允言纳了司舞的事情。
傅云柔一副很惊讶的表情，“难道四妹妹还不知道？”
“什么？”
“爹爹纳了一位新姨娘，正是九妹妹身边那个丫鬟，叫司舞的，下人们都在私下传疯了，说司舞喝了柳姨娘给爹爹送的鸡汤，借着柳姨娘爬上了爹爹的床，还怀了孩子，结果柳姨娘被爹爹赶出去了，她半分事没有，还被纳进府，成了姨娘。”
傅云若一脸震惊之色，手指狠狠掐进手心里。
“大概这就是定数，九妹妹身边的丫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想要往上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傅云柔抿唇笑笑，“姐姐就是觉得，柳姨娘也太可怜了，无声无息就被人当杆子使，唉，府上能主事的就剩爹爹一个人，你的亲事是不是还没着落呢，一定要好好看看，九妹妹的亲事不必操心，但是你一定要为自己想想。”
她看似说的话都是为傅云若着想，实则句句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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