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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护工说钟芸清醒了，想要见他。
冠明昊问他：“你要去吗？”
郁生头也没抬：“不去。”
冠明昊高兴了：“不去也好，上次都差点把你掐死，要我说她根本就不配当个母亲，你也别把她当妈了，我妈就是你……哎哟！妈！”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长辈的事轮得到你在这碎嘴。”朱妍一个大嘴巴子就来了，看着郁生一声不吭的样子，不解气地又掐了他一把。
冠明昊被掐得龇牙咧嘴，刚想说什么就被亲妈瞪了一下，他这才看了眼郁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生笑了笑：“没事。”
正好这时冠想想哭着脸抱着暑假作业跑出来说不会做，郁生顺势起身带着她进了房，留下冠家几位面面相觑。
朱妍不解气地又敲了他一下，“人家郁生妈妈怎么样轮得到你在这说，你下次再敢这样口无遮拦，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冠明昊撇撇嘴，还是没好意思说话。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两天，冠华又接到了精神病院的电话，依旧是钟芸要求见郁生。
郁生刚从跆拳道馆回来，洗过手进厨房帮朱妍端碗，冠华和他说起这件事，他放碗的动作一顿，随即把碗轻轻放下，说了句“我去叫他们吃饭了”，就走进了卧室。
冠明昊正在为教冠想想算清楚两位数加减法而努力，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的棍子还不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也给拔下来充数，看见郁生仿佛看到了救星，赶紧把他拉了过来：“快快快，你快跟她解释这道题。”
郁生没看题，和峁着脑袋看他的小姑娘对视上了，问她：“饿了吗？”
冠想想点头。
“那就先吃饭吧。”郁生帮她拉开凳子，带着她起身。
“不是……”冠明昊一脸懵地看他们兄妹走了，赶紧跟上去。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冠明昊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郁生上，用手肘撞了下他：“干嘛呢，不说话。”
郁生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才回他：“我以前也不怎么说话。”
好像也是？
冠明昊视线转了一圈，莫名其妙又被朱妍瞪了眼。
一直到吃完饭冠明昊嘀咕了半天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抱着卫生纸蹲坑去了，满头大汗出来就发现，郁生不见了？？？！
下一刻走廊响起了他“深情”的呼唤：“妈！！！！”
“妈。”
郁生走进房门，并没有选择靠近她。
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缓缓转过了身，两只哭得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泛起了泪花，“生生……”
郁生没什么情绪应道：“护工说你想见我。”
“生生是在怪妈妈吗？”钟芸痴痴地望着她，任由泪水滑落脸颊，滴落在床铺上，“妈妈就想见见你，见见你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
郁生看着她无动于衷。
“是妈妈对不起你，”钟芸坐在床上，崩溃地捂住了脸，“我当初生下你就该带着你走的，郁成山！都是郁成山！他不让我带着你走，他说我要是敢把你带走他就把你摔死！我不敢赌，我不敢赌……”
钟芸哭得喘不过气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他，却碰不到他。
“你当时这么小，这么乖，就这么躺在我怀里，”钟芸比划着小小的他，满脸泪痕，“我就抱着你两个人在产房等着，人家问，孩子爸爸呢，我答不出来，只能带着你一个人出院。”
“你出生后一个月他都没回来过，一个月后我能下地了，我带着你就要走，可是他就回来了，他从我手里把你抢了过去，说，我走可以，你不能走，如果我要把你带走，他就把你摔死。”
钟芸看着他，连一丝目光都舍不得移开，泪水再次喷涌而出，“我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我听到你的哭声，我又舍不得了，你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心头肉，是我一口奶一口奶喂大的，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我舍不得啊！”
郁生靠着房门，静静地听她说着这一切，许久才见到眼睛轻微眨了一下。
“生生，妈妈抱抱你好不好，妈妈想你。”钟芸颤颤巍巍伸起手，胡乱的发丝毫无章法粘在了脸上，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她顾不得再去将自己打理得如年轻那般精致，她将全身心都放在他的身上。
郁生依旧没有开口，却缓慢走了上去，试探性地环住了她的手。
钟芸扑在他的身上，放声大哭：“我的儿啊！”
郁生感觉到怀中几乎没有分量的女人，闭上眼那刻才发现自己落了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怀里的人像是忽然没了声息，安静地靠在他的肩上，紧紧环着他的手臂也悄无声息放下了。
郁生站得身体都僵了，才记起要去按床头铃。
护工很快就来了，把钟芸重新扶在了床上。
郁生许久不曾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问出了这辈子都没想过问出的那句话：“她走了吗？”
护工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回答他，“只是睡着了。”
说不上是不是松了一口气，郁生像是全身突然卸了力气，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了病房，一直快要走到医院门口了才想起回头看一眼。
楼下的院子里，仍旧是病人在这里放风，他看到了那个说着有外星人的男人，却没有再看到那个找着孙子的老奶奶。
出门卫的时候郁生问了一句。
门卫叹了口气，说：“那个老太太啊，前两天半夜里跑到顶楼跳下来了！当场就没了！”
郁生远远望了眼楼层的高度，转身走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有了防护栏还能跳下来。门卫也没说。
郁生见到钟芸最后一面是在一个星期后。
郁生赶到的时候钟芸拿着一把刀疯了一般往自己身上插，整个病房血肉模糊，只能听到她的尖叫声。
“郁成山！你个渣男！你根本就没爱过我对不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还要杀了你的儿子！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倒在地上的女人透过病房的透明窗望见了少年的脸庞，疯笑声戛然而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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