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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是鲜血、是绝望、是指责。
他踏着梦境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又回到了人世间。
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有篝火燃烧，背后也很温暖，那是身体的温度，好像是宽阔的胸膛，耳廓貌似在被温热的呼吸吹拂。
嗯？人？何则猛然回头，不期然的迎上顾准漆黑深邃的眼睛。
何则有些发愣：“嗯？我怎么在这？你怎么在这？”
何则的声音沙哑且单薄，就像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
但是听到何则的声音，顾准这一晚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心，终于是落在了实处。他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我把你拐到了大山里，现在你跑不了了，以后都得听我的，怕不怕。”
何则还真是认真的反应了几秒钟，晕倒前的记忆慢慢回笼，反应过来顾准是在逗自己。
何则没忍住手痒，一拳就捶到了顾准胸上，男孩子嬉闹一般，可何则现在没有什么力气的，动作虽然凶悍，但软绵绵的像弹棉花。
陆正阳回头，恰巧看见这一幕，差点惊掉了下巴。
顾准的冷厉肃杀是融进骨子里的，旁人一般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和顾准嬉闹。
没想到何则这样随随便便就是一拳，顾准还在那笑，笑个毛线啊笑，顾老大您的面子不要了吗。
陆正阳又赶紧转过身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这边何则，终于完全清醒了，他赶紧问顾准车上其他人怎么样了？
顾准将自己所知何则晕倒后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何则。
最后他摸了摸何则的头顶，夸奖道：“医生说你处理的很及时，要不然司机和那个受重伤的乘客真的救不回来了。”
何则显然不想谈这个问题，他打着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饿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陆正阳那个耳朵尖的马上又闪现，他从自己随身背包里掏出了两块压缩饼干，一块牛肉干，一鸡胸肉，外加两根棒棒糖。
何则看了看陆正阳的储备粮，内心真真的有些不想吃，他想吃爸爸烧的排骨了。
虽然陆正阳见过何则两次，何则真的是一次都没见过陆正阳。
何则也不是随便拿别人东西吃的人，意识到陆正阳可能是顾准的朋友，何则看了顾准一眼，像是征求同意一般。
顾准笑了一下：“没事，吃吧，老陆的东西随便吃。”
陆正阳：“……”嘿，顾总您还真是不客气。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陆正阳还是好声好气的对何则说：“想吃啥吃啥。”
最后何则只是拿了一个棒棒糖，他还情真意切的和陆正阳说了句谢谢。
陆正阳板板正正回了句“不用谢”，还别说，小孩还挺懂礼貌。
顾准看了看何则手中的棒棒糖，心里则是在想，小孩还怪挑食的。
可是，没过多久，何则嘴里叼着棒棒糖就又睡过去了。
他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好的，又淋雨、又受惊，这次睡过去睡得格外的沉。
沉静的夜色里，陆正阳看着何则窝在顾准的怀里，何则不矮，但是有些清瘦，窝在身材高大的顾准怀里，小小的一只。
陆正阳竟然感受到了岁月静好，他甚至隐约看到了某种宠溺弥漫在空气之中。
因此，他是有点担心的，不是说何则不好，只是顾准真的太优秀了。
如果放在娱乐圈，陆正阳相当于顾准的某种毒唯，他觉得他兄弟是谁都配不上的。
再者说，何则这种不知道哪个旮旯跑出来的小孩，真的能hold住顾准吗？
另一方面，陆正阳也深刻的知道，他兄弟顾准真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心思要多深沉有多深沉，要多腹黑有多腹黑。
“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这种事，顾准是真的做的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何则一看就涉世未深，干干净净的一小孩，一片赤诚，万一真被顾准骗了感情，那到时候顾准腻了，何则该有多伤心呀。
是的，陆正阳就是这样的爱瞎操心，
在顾准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何则的时候，陆正阳已经操心顾准和何则在一起的事情了。
在顾准和何则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陆正阳已经操心顾准和何则分开的事情了。
他也就差没操心顾准如何追妻火葬场了。
……
凌晨2点的时候，救援的车子终于开了进来。
顾准和何则一排，何则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小脑袋一晃一晃的，最后顾准直接大手一伸，让何则的头直接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后上车的陆正阳看着撇了撇嘴：“老顾，作为我的好哥们，你不应该和我坐一排吗？”
顾准语调清凉：“人家还生着病呢，老陆你别和小孩争宠，乖。”
陆正阳：“……”他们家老顾还真是越发的恶心巴拉了。
一路摇晃，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何远道已经在救援车停车的地点等待了2个小时。
虽然何远道有些跛脚，但是他的整个人真的不显一丝一毫的局促，或者弱势。
此时，他靠在某栋建筑门前的柱子上，一手夹着香烟，火光微弱且猩红，吞吐之间，烟雾缭绕间，竟然带了一身的落拓与潇洒，那是一种经过大风大浪后才能沉淀下的从容。
看见顾准和何则过来，何远道掸了掸指尖烟灰，又变成了那个不靠谱的长辈模样。
何则刚被顾准叫醒，下车的时候恍恍惚惚，但是看到老爸的时候，他瞬间就变得精神了很多。
兴高采烈的就扑了过去。
何则无论长到多大，在何远道眼里都是个孩子，是孩子，见到亲近的人，总会变得格外的委屈。
何则吵吵嚷嚷的和何远道诉苦：“老爸，山里可冷了，又没吃的，我现在腿都是软的。”
何远道用手去拍打何则的脑袋：“让你消停的在家呆着，你不干，非得雨天跑出去。”
何则：“你别凶我啦，排骨给我留了吗?你是不是都吃了。”
何远道：“给你新烧了一锅，在家锅里保温着呢，快回家，吃完洗个澡睡觉。”
何则拍了拍何远道的肩膀：“老何同志真像样。”
何远道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好父亲，开明风趣，从来不给何则施加压力。
是以，何则才养成这样一个单纯又大大咧咧的性子。
虽然，周锦不在了，只留下小何和老何两个人，但是小何和老何也把日子过成了最温馨的样子。
顾准在不远处看着何家父子对话，本想上去说声再见，然后离开。
然而，何则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小跑着朝顾准过来：“顾准，顾准，我的那几张纸呢，你是不是没有找到。”
顾准想起那沓纸，也是因为那沓纸，他才有机会捉弄何则，让何则这一天过得如此奔波辛苦。
想到这里，顾准觉得心里堵得慌：“那沓纸找到了，下次给你送到便利店里。”
何则刚刚跑过来的，他还是有点发烧，于是喘息道：“那你别忘了。”
顾准想伸手摸摸何则乱翘的呆毛，最后还是放下了手：“忘不了，快回去休息吧。”
“拜拜~”
何则回去找何远道，准备回家，可是对面何远道却遥遥看了顾准一眼，有试探，有担心……
说到底，何远道余生最在乎的，也不过一个何则了。
……
那天回去的路上，陆正阳问了顾准一个问题：“你对何则什么感觉？”
顾准知道陆正阳是什么意思。
那之前的顾总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更没有爱过一个人，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更从来不会认为自己会有这样无用的情绪。
思索片刻，顾准毫不在意的笑道：“能有什么感觉，还不是看何则有趣。”
陆正阳：“哎，希望是这样吧……”
真的仅仅希望是这样吗？
其实刚刚顾准话刚说完，他自己心底都有一点陌生的彷徨。
他真的只是觉得何则有趣吗？或许吧，不然还能怎样。
彼时已经喜欢上一个人的顾准，却不知喜欢是怎样的感觉。
到了一个车流密集的地方，顾准把陆正阳放下了车：“老陆，你自己打车回去。”
陆正阳：“哎？老顾，你过河拆桥，这大清晨的你就不能把我送到家？”
“我要开车回郊区老宅，你确定和我一起回去。”
“诶？不是，你抽什么风，不回去睡觉，开那么老远的车回老宅干嘛？”
“取纸。”
是的，取对何则很重要的那沓纸，那沓让何则感冒发烧昏倒的纸。
顾总势必要把那沓倒霉的纸给取回来。
其实今晚的事情，顾总真的愧疚了，很久之后再次想起，依旧觉得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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