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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尝尝这个糖醋鲤鱼，啧啧，不过手艺倒是比我差了点，下次外公亲自给你做……”
破烂侯在一旁眨了眨眼。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还好许秦时不时的招呼着他，不至于特别尴尬。
但也是相当的尴尬。
至于许秦，把能说的说了一个遍，就差没告诉秦三爷内裤是啥色了……
还被迫下次放假的时候领媳妇儿过来看看。
酒过三巡。
“咳咳……秦老头，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内礼物，您到底看是没看……”
破烂侯放下筷子，摇晃着酒杯，终于把留下的目的道了出来。
这一酒局，秦三爷明显太过开心，一直嚷嚷喝酒。
喝了两杯之后，许秦怕他乐极生悲，好说歹说用身体为由给劝住了，但自己却不得不多陪破烂侯多喝了几杯。
破烂侯的酒量，是真好，吨吨吨的。
“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可看的……”
秦三爷不满爷孙情被打断，嘟囔了一句，但还是站起身，拿起来了一直放在旁边的锦盒。
随意的掀开，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呼吸再度急促了起来。
许秦不自觉歪头看去。
正是预料之中那三只价值不可估量的珐琅彩。
秦三爷合上了盖子，看向破烂侯，目光炯炯有神。
“你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了却恩怨，仅此而已。”破烂侯端起小巧的酒杯，一饮而尽。
许秦忙再次给其满上，但倒酒的手，却一直在抖。
“秦三爷，您应该猜到了，不是么……”破烂侯没有在意，再次举起杯子，遥遥一敬。
秦三爷眯起眼，缕起了白须，许久，突然转过身，掀开身后的酒罢去字画，安妮夹层之中抽出来了一个三十公分左右的黑盒子。
啪。
黑盒子落在了饭桌之上，发出声响。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秦三爷朗声问道。
“应该说，是您想给，要不然，也不会留小子在此叨扰二位团聚。”破烂侯露出来了两道白牙。
“哈哈哈哈，你的智商，比你父亲，可强上了太多，这手段，也磊落的很。”
秦三爷毫不犹豫的将黑盒子推给了破烂侯，缓缓说道。
“自从你把许秦露出来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那锦盒里，一定是珐琅彩。”
“你们侯家，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家。”
“那你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我手里这个魏晋南北之物。”
“你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算了，算了，不管你从何处知晓，既然你想要，给你便是，我秦家，素来没有有恩不报之徒。”
破烂侯手掌放在上面，细细摩挲着黑盒子的表面，听着秦三爷的话语，笑容越发灿烂。
秦三爷说的没错。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见上一面对方手里这个魏晋南北之物。
传说之物。
许秦猛然醒悟，原本的酒劲儿瞬间消散大半。
原来如此！
破烂侯果然是破烂侯。
他绝不会轻易舍得到手里的珐琅彩。
除非，他有了更好的目标。
五千年历史，破烂侯犹爱南北朝。
上一次换元宝后的酒宴时，破烂侯就反复强调了这一点，还说想去他外公的酒楼蹭上一顿。
许秦爱三国，破烂侯意南北。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破烂侯就布局了么？亏得自己以为与其一见如故。
许秦结结实实的被破烂侯上了一课，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外公。
毫无疑问，破烂侯赌赢了，外公真的拿出了破烂侯想要的东西。
那黑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让破烂侯如此心动？
“秦三爷人老眼不老，小的班门弄斧了。”破烂侯再次郑重的拱手。
“是你帮我找到了外孙，又带来了我们兄弟四人的信物，这堂堂正正的阳谋，老朽又怎会舍不得一个死物。”秦三爷也面容肃穆。
这一次，这一老一少，历经不同年代的人，第一次认同了彼此。
许秦只是愈发好奇。
是什么？
唐三彩？景泰蓝？啊，好像不对，魏晋是汉后面……
那还有啥？
破烂侯郑重的将两只手轻轻扶住黑盒子两侧，缓缓将盒盖抬起。
许秦走到旁边，定睛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是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鞭子。
除了把手上有一些金银玉饰点缀以外，其他都平平无奇。
看起来就不值啥钱……
破烂侯脸上却出现了罕见的真实波动。
秦三爷看到了许秦脸上的表情，讲解道。
“魏晋南北，是咱们文明史上，第一个反动的时代，政权更迭极为频繁。
九州大地动荡三百七十年，混乱不堪，衣冠南渡，五胡乱华，文化与文化的大量碰撞，造就了许多英雄人物的诞生。
但世人，对此，大多知之甚少，远不如三国时期，那段历史，也太过悲切，人不如猪狗。”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破烂侯想触摸，却又不敢，转过头，接上了这么一句话。
秦三爷叹息一声，没多言语。
许秦好似明白了破烂侯的心境，接茬道：
“都过去了，先辈做到了，咱们也做到了，恒温寄奴，唐宗明祖，就算昔日王谢的堂前燕，如今，也飞入了九州每一处角落，世人纵死亦无愧矣。”
破烂侯双目有些泛红，一直看着那一根鞭子，不想目光远离。
“这是祖鞭，闻鸡起舞，你听说过么？”秦三爷看出来了许秦还在疑惑这个东西，继续讲解道。
“听说过，祖逖。”许秦一愣，点了点头。
“祖逖，祖豫州，祖车骑，闻鸡起舞，中流击楫，他实际上是最早喊出北伐并行动的人，短短数年就收复了黄河以南大部分领土，使史上唯一一个从奴隶到皇帝的强人石勒不敢南下。
但他即将功成之时，却受到了朝廷忌惮，明争暗斗，多方压迫，忧愤而死。”
“传说他有一根鞭子，时刻用来鞭策自己，有记载刘琨曰：我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担心祖逖先吾着鞭。”
“这个鞭，我本以为只是代指意象，没想到却是真实存在的。”
许秦这边在听着秦三爷的讲解，破烂侯却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掏了掏，竟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了一份绸布。
秦三爷也凑上身前，惊异道。
“这是？”
破烂侯没有回话，只是慢慢将绸布拉开。
竟然，是一首诗。
不知是以什么为墨，字迹竟然还十分清晰。
破烂侯对着古文也能念出声来。
“菊月雪落故花稀，
风急云缓古树齐，
豫起泗水惊汉酒，
半杯犹忆祝车骑，
中流击楫祖鞭克，
志复九州国安民。
怜兮鸡鸣早江左，
衣冠不顾曰太平，
寄君仙桥统雄晋，
千金不改一丹心。”
秦三爷听着听着，缓缓摇了摇头。
“东西倒是老的，就是写的不咋地，不像是文人所书，这韵律平仄，都不太行。
没有署名，估计是当年祖豫州身边人所书，但我记得东晋时，七言好像还不成气候吧……”
破烂侯瞟了一眼秦三爷，缓缓卷起绸布，再度郑重的放了进去。
然后才对秦三爷说道。
“您啊，有些东西，也许，不该只看表象…………”
秦三爷哑然失笑。
“你喜欢就好，我反正早就不干古董这一行当了，考古价值，收藏价值亦或者经济价值，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懂。”
破烂侯?_的一下展开了折扇，眉头立起。
“所以，此篇，才会对你无用……”
“被国负者，从古至今，又何止祖中军一人啊……”
那边话音刚落，这边许秦就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
他好像看到，破烂侯，在笑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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