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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女士坐在床边，腿上放了一个很大的相册，样式有些年头，江槐夏洗完澡换上睡衣就被喊过去。
“夏夏，来。”
江槐夏有些紧张地走过去，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挂着水珠的脸蛋显得她很乖，梁女士的心一下就软了。
先一步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走到梳妆台旁，微微拉开镜前的椅子，她坐在椅子上，梁女士就在身后。
镜框很大，能把整个房间的装饰和格局展现出来。
她看到，梁女士拿起床角的棕色外壳相册，递给她。
“靳渝和她哥哥小时候的照片少的可怜，大多是小金鱼的，要看看吗？”
她点了点头。
梁女士进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搭在她的肩后，插上吹风机的插座，暖风呼呼响，她挑起江槐夏的一缕发吹着，扫到她正翻看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中，靳炽面无表情，穿着一身小小的运动服，酷酷的，正在书房里握着笔写字，也许是抓拍的，画面有些模式，不过被梁女士保存的很好。
江槐夏弯了弯眉眼，头顶暖融融的风伴着洗发水的柑橘香，空气中充满安静宁和的气息，她在看靳炽小时候的照片，相当于了解他的过去一样。
如梁女士说的一样，靳炽儿时照片少的可怜，反而是小金鱼的照片占据了半壁江山。
相册上的每一张照片都带了日期，江槐夏翻到中间，怔住了。
梁女士手里摇着吹风机，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也乐了。
头发已经被吹得蓬松，她拔掉插头，搁置到一旁，也跟着坐在江槐夏旁边，指着那张照片说：
“这张照片不是我拍的。”
她的指尖点了下那个标记了日期的照片，马克笔痕迹被岁月消磨淡了下去，看不太清。
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扎着冲天羊角辫被一个高高的男孩子抱到墙头的画面，墙的那头，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男孩子一把把小妹妹揽住。
枝繁叶茂的季节，三个小孩子在墙角一隅，形成了最美丽的风景线。
梁女士微微笑道：
“我那臭小子应该告诉过你，我以前基本不在家，都在国外忙事业，生下小金鱼后很少回来照顾他们兄妹俩，都是佣人在照顾，这是以前在我们家工作的陈姨偷拍的，还有隔壁的程浪那小子。”
“夏夏，”她牵住江槐夏的手，“我和他爸爸对靳炽亏欠很多，他从小性子淡薄，没什么人能走到他心里去，看上去什么也不缺，但最缺爱，现如今他长大了我们也尽可能弥补，但儿时的影响无法在未来治愈，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阿姨很喜欢你。”
“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子，阿姨心疼你的过去，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紧张感一瞬间像破了洞的气球瘪掉，她平视着梁女士，两人坐的很近，梁女士湿润了眼角。
“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并不需要什么家族联姻，阿姨始终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有真本事这些名啊利啊都能靠自己得到，所以在这一点上夏夏你放心，我们女孩子都是发光的太阳，乌云也赶不走。”
“你不要因为过去自卑，反而要引以为傲，现在的路是你自己闯出来走出来的，女孩子就是要有告别残忍过去的勇气，然后对曾经的自己说一句‘我现在也很好’。”
梁女士在这一刻，真的像一位人生的启迪者。
她身上有女孩子的骄傲和无畏，有过来人的眼界和教养。
屋外的灯光影影绰绰，黑色天际的那边好似有数不尽的无边光景。
江槐夏静静听着，双手被包裹在梁女士的掌心，年幼时孤儿院的雪地里像是射进了一束光，融化了冰雪。
靳炽有一位好母亲，小金鱼有一个好哥哥。
梁女士有一个好丈夫。
在来之前，江槐夏有过害怕，她害怕靳炽妈妈不喜欢自己，怕他们不接受自己，怕电视剧里看到豪门婆婆嫌弃出身，更怕她不能牵紧他的手。
可这些，在她踏入院子，以及梁女士夜谈的一番话后都不攻自破了。
梁女士是个被岁月优待的女人，说话声像是她以前搭坐出租车时，坐在后座听到每日故事栏目女主持人在静夜悠悠读着的句子，雅丽亲和。
她说：“高二那年冬天，靳炽有一天回来突然什么话都不说，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什么也不吃，最后靳渝放学回家敲不开门，打电话给我，我抛下了国外的单子直接和他爸爸飞回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那样。”
“整个人瘦了很多，房间黑漆漆的，窗帘全拉了起来，一打开门酒气很冲，瘫坐在地上垂着头，没什么人气，满地的玻璃碎渣和酒瓶烟头。”
“他以前从不抽烟，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
江槐夏红了眼。
梁女士说到这也哽咽了，抹了眼泪：“他看见我进来后，只低低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是什么？”梁女士抚摸着相册的小男孩，“他说，‘妈妈，求你，送我出国’。”
“那是靳炽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卑微的求我。”
她缓缓抬头看向面前同她一样眼含泪珠的小姑娘，顿了下，说着：“夏夏，阿炽真的爱惨了你。”
“当时那个年纪我以为不过是小孩子年少轻狂，青春期有些爱情懵懂是正常的，但后来我发现他是认真的。”
“他高三回国之前，一己之力开了一家公司，我和他爸都挺惊讶的。”
“那时他才十八不到啊，心性却比得了大人，他成熟睿智，清楚自己要什么，设立什么样的目标，我有一次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他还在读书的阶段。”
“他说，他想和你有未来，你吃了很多苦，他以后要是娶你的话，这家公司就是聘礼。”
“公司的名字，叫炽夏。”
至少他如果出了什么事，以后的日子她也能安然度过。
江槐夏感觉自己嗓子被棉花堵住了，酸涩的说不出话。
一墙之隔外，刚刚被谈论的少年单手插兜懒洋洋轻轻扣响房门，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妈，该把女朋友还给你儿子了吧？”
身后的靳爸爸缓缓靠近，瞥了眼自己儿子，神情相似，冷冷说：“怎么跟我老婆说话呢？臭小子。”
父子俩对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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