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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谨言也没想到时念会过来，眼睛却不听使唤的一直停在她身上，再舍不得移开。
一周不见，她又清瘦了不少，下巴变得尖细起来，眼睛也变得大了许多。
只是……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往日的光亮和热情。
好似一团已经熄灭的火。
霍谨言怔怔看着她，像是痴傻了似的，久久移不开眼。
叶婉仪见到时念，先是一怔，随即恢复如常，笑嘻嘻看着她：“时念来啦！看谨言？”
知子莫如母。
她自然知道儿子对时念的心思，回头看到儿子那像长在时念身上似的眼神，立刻会意，道：“你先进来坐，我去拿点东西。”
不等时念开口，她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实在是她心虚，不敢面对时念。
时念为霍家付出了多少，她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骨血问题，她是真的愿意让时念和儿子在一起的。
只不过……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摇着头走出病房门，将门带好。
和霍谨言的呆滞相比，时念则正常的多，她慢悠悠走进来，停在病房边，和霍谨言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笑吟吟看他：“身体好点了吗？”
她站在那里，巧笑嫣然，像个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关心着自己的朋友。
目光如水，温柔平和。
不复往日热烈。
霍谨言痴痴看着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那颗骚乱不已的心平静下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和时念，又是隔了多少个秋？
每天晚上，想念她的时候，他只能捧着手机，看着保镖躲在暗处拍下的关于她的照片，凝视良久。
保镖怕惊动时念，不敢靠得太近，因此，照片拍的距离比较远，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
饶是这样，霍谨言也满足的不得了。
时常捧着那些看不清面容的照片看了又看，聊慰相思。
原以为，离了婚以后，只要不见面，便可以慢慢戒掉她。
殊不知……
爱情这玩意儿，一旦爱上了，便难以自拔。
许多个不眠的夜里，他总会悄悄离开病房，去到她安睡的房间城，轻轻摩挲着她的容颜，呢喃着她的名字。
却从不敢叫醒她。
相思入骨。
丝丝拉扯着心上最软的那块肉，稍稍触碰，便体无完肤，血水横流。
再相见，恍若隔世，他就这样凝望着她，许久之后才艰难的张开嘴，回答她的问话：“好多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已然耗尽他所有自制力，只能靠拧大腿传来的疼痛维持着片刻的清醒。
时念点点头，表现的很是平静：“想跟你谈谈离婚证的事，可以吗？”
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对她也有一定的了解。
愈是她认为不亲近的人，她用的语气便越是疏离，全是敬语。
当这种语气真切的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霍谨言只觉得心上如刀割。
非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么？
想开口质问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要的么？
怨不得别人。
无论结果怎样，他都只能生生受着。
即便时念嫁给别的男人，他也只能远远看着，什么也说不得，更做不得。
很多关心的话在喉结处滚了又滚，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都化成一个字：“好。”
她既然提到了离婚证，也表示：她已经知道他把离婚证办好的事情了。
其实……
时念心里很不好受。
霍谨言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说起来，他这腿还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从他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哪怕他赶她走，她也不走。
可是现在……
就算霍谨言不赶她，她也没脸留在他身边。
一个被玷污过的肮脏的身体，怎么配得上他！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留在她心上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委曲霍谨言。
所以……
就算再爱，她也必须抽身。
明明来之前已经打好了腹稿，各种各样想跟他说的话在肚子里背得滚瓜烂熟，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自己居然开不了口。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唯有疼痛让她清醒。
“听说你已经办好了离婚证，给我吧。”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句话最符合他们现下的光景，所以，时念毫不犹豫，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贪恋他给的一切又如何？
在生活跟前，爱情只能往后排，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何谈爱情？
即便霍谨言愿意跟她在一起，她自知配不上他，倒不如一别两宽的好。
霍谨言曾经想像过无数次再见她的场景，独独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种情形。
她站在那里，不喜不悲，好看的凤眼定定望着他，温言软语的问他要离婚证。
离婚证拿在他手里已经有段日子了，可他就是不想给她。
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东西给到她手里，依着她的脾气，大概是再也不会见他了。
所以，他有私心，自私的收着那属于她的离婚证，迟迟不愿意给她，就是想跟她还有那么一点瓜葛。
没想到的是……
她居然主动来要了。
他不知道谁把这个消息泄漏给了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万般不想把那个小红本本给她。
一如当年不想领结婚证时的模样，不同的是，当初领结婚证，她满心欢喜，像个捡到宝贝的孩子似的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如今，她甚至比他还淡定的面对离婚这件事。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年领证时她温柔缱绻的笑脸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他偏偏就接受不了。
曾经，离婚是他最想做的事，现在离婚成功，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也是他。
反观时念，面上不见丝毫忧伤，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解脱。
“听谁说的？”
非常不想把属于她的那本离婚证给她，所以他借势耍赖。
这太不像他的做事风格，可……他偏就做了。
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下意识以为，只要他说没有，她就不会再要。
时念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发生过什么，因此，头脑无比清晰：“霍总，别闹了，耍赖是小孩子才用的伎俩。”
“再说了，早早也不是你的孩子，没必要再扣着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轻松，实内心深处一片荒芜，只剩下滚滚黄沙，了无生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霍谨言自然不能再装下去。
咬咬牙，推着轮椅来到床头柜边，默默拿出那本属于时念的离婚证，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这个时候心软就是在害她！
他慢慢弯下腰去，死死盯着那个小红本本，眼底猩红一片。
百般不舍。
却又不得不舍。
理智告诉他：你必须这样做，不能拖累她！
偏生的，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他：你那么喜欢她，舍得就这样放手吗？
那两道声音像是捆在一起的藤蔓，缠在他身上绕啊绕，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小红本拿起来，却迟迟没有递给时念。
只要把这东西给了她，他和她之间再无瓜葛，大概连面都不会再见了。
离婚协议书上写的很清楚，他名下所有财产都归时念。
条款上写的清清楚楚，签完字之后，两人再无瓜葛。
不知道为什么，霍谨言总觉得眼睛发涨，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
他捏着那本属于时念的离婚证，却迟迟不肯给到她手里，时念等的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伸过手来，从他手里夺。
然而……
那人根本就不放手，两只手捏着那个小红本，你来我往，谁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时念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肠：“霍谨言，五年丧偶式婚姻，我受够了你，你从没关心过我和早早，你讨厌我们，这样的生活我再也不想过了！离婚对我来说，是解脱！”
“你赶紧放手，我要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了！”
霍谨言心口一痛。
恍神之际，时念猛的用力，直接拽走了那个小红本，连声招呼都没打，仓皇出逃。
她跑的太过仓促，脚踢到了病房门上，门摇摇晃晃，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却顾不上这些，夺路而奔。
霍谨言坐在轮椅上，看着那道倩影跑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突然泪流满面。
念念，一定要幸福。
虽然我很希望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是我，可我做不到了，对不起……
时念跑了很久很久，在一个很粗大的榕树下停住，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一屁股坐在路牙子上，眼泪啪哒哒往下掉。
盯着离婚证看了又看，直到现在才相信，她和霍谨言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个承载了她整个青春的男人啊，就这样把她扔进了茫茫人海里，不留下一片云彩。
霍谨言，你知道吗？
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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