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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西二所。
富察格格已经顺利产下了四阿哥的皇长子。
雅音这段时间既要费心照顾正在坐月子的富察格格和刚出生的小阿哥,又要尽量压抑住心中的彷徨和迷茫。
她记得梦中自己初次有孕便是在富察格格生下皇长子后没多久。
那是个长得极为娇俏好看的小格格,在她腹中时就很是贴心乖巧,不吵也不闹,完美的符合了她心中对女儿的所有美好幻想。
可惜这份幻想破灭得太快。
梦里梦外她都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会造成小格格早夭。是她太过年轻就有了身孕,身子还未长成,血气本就不足,又如何能让小格格在腹中时就拥有康健的身子?
所以她生下来后才会身子孱弱,不到两月就离开了她和弘历。
意识到这一点,她自那场梦醒后就撰抄了一份调养身子的药方,交给崔嬷嬷让她每日给自己熬制一碗,睡前服下。
事实也证明那药方极为有用,往年每每到了冬日她总是手脚冰凉,汤婆子捂半天都捂不暖。服用那药方才几个月,她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已不再像以前那般畏寒。
连崔嬷嬷都说她看着比在富察家时,气色还要更好一些。
她满以为这次只要自己补好了身子,就能让小格格康康健健的,让她有长大成人的机会。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始终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怀孕的迹象时,即便沉稳如她,也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这段时间,她时时留意着自己睡觉的时间长短,外出都换上了安全稳妥的平底鞋,胭脂粉黛通通不用,还特意交代过小厨房每日的早膳晚膳都必须上一道鱼肉相关的吃食。
崔嬷嬷见状还私下问过她,可是因为富察格格先于她生下了皇长子,她着急了?
不等她回答,崔嬷嬷又自顾自的说道:“富察格格即便生下了皇长子,那也是庶子,跟福晋您生的是没法比的!您就放宽心,迟早您也会有的。”
“您看啊,她生下了皇长子又怎样,阿哥到如今才只去看过两次呢。”
“对了,奴婢瞧福晋您的身子已经补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就把夫人送入宫的那张药方用了?”
想了想,她似是又害怕自己说的话会给雅音带来压力,连忙“呸呸”了两声,“算了算了,还是稳妥一些,先把福晋您的身子调理好才最为要紧,子嗣之事都可以慢慢来。”
雅音听着她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心中沉闷却又无法开口告诉她,自己哪是担心怀不上?
她担心的是因着梦境之外的改变,那个让她愧疚不已的小格格,会不会不来了?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当额娘的没办法保护好她,所以就不来了?去了别人的肚子里?
最开始的时候她盼着自己有孕,想到这个可能后,心中又变得有些抗拒,害怕怀的会是一个全新的宝宝,让她再也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她曾经也想过,是不是只要自己跟弘历同房的时间跟梦境中相差无几,小格格就会顺利降落到自己腹中。
可……这又谈何容易?
就这么彷徨纠结了许久,雅音已经逐渐想到了放弃,却在这时陡然迎来了一阵熟悉的感觉。
*
“林太医,福晋她如何了?”
殿中一片静谧,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盯着太医的动作,叫他心中紧张的同时,背上又被汗水浸湿了几分。
他垂着眸不敢去看这位四福晋的面容,皱纹密布的手指轻轻搭在四福晋腕间盖着的帕子上,感受着手下脉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心中默默数着数字。
对青芜的询问充耳不闻,也不做任何回应。
见状,青芜咽了咽口水,着急地正想再问一遍,袖子就被青遥抓着用力晃了几下。
她不解看去,就见青遥瞪圆了双眼看着她,然后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间,“嘘”了一声不许她打扰。
青遥能够理解青芜心中的激动之情,适才两人从隔壁回到屋中,看见福晋用帕子捂着唇,皱眉看向桌上鱼肉时,她们就猜到了几分可能。
所以她心中的欢喜忐忑哪里会比青芜少?眼下只是强自忍耐着,不敢打扰太医诊断罢了。
两人身边的崔嬷嬷却是喜气盈盈,嘴角扬着大大的笑容,眼睛都快眯成了两条缝。她是雅音的奶嬷嬷,自己便是生过孩子的人,看了福晋刚刚的反应,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下就连前段时间福晋的不安和异常都有了解释,孕妇嘛,可不就是喜欢多思多虑,想些有的没有的?
而众人视线焦点中心的雅音,只感觉另一只手握着的帕子都已经快被手心的汗水弄湿透了,脑子里乱哄哄,许多漂浮的思绪一一飞过,快得她来不及深思就消失不见。
此时的她完全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明明还能听到身边所有的动静,不论是外面树上的蝉鸣鸟叫声,院子里宫人“簌簌”的扫地声,还是殿内青芜询问太医的声音和嬷嬷压抑按捺的偷笑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可又迷迷糊糊地感觉这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飘渺虚无和不真切感。
很快这些声音又如同潮水般飞快的消退,她低着头,发现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所有。
“嘭嘭、嘭嘭”,一下,两下,有力的心跳声蕴含着某种规律。
雅音静静听着,手指不自觉抚上小腹的位置,眼睫微颤,深邃眸中异彩流动。
少顷,腕间轻压的手指移开,林太医后退了两步,复又跪下来,双手合拢拱起,“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您这是喜脉,已经将近两个月了!”
他道贺的声音就如同过年时宫中燃起的炮竹,乍然响起打破了殿中的静谧,还带着无尽的喜气。
青芜和青遥两人手握着手直接跳起来,口中惊呼道,“真的吗?林太医说的都是真的?”
崔嬷嬷嗔了她们几眼,“太医都这么说了,哪还能有假?”说完又去看雅音的神情,发现她两眼涣散,朱唇微张,对太医所说的话一丝反应都没有,这是愣住了?还是不敢相信?
她上前两步,俯下身轻轻拍了拍福晋的手背提醒她,顺便细心地把帕子收起来,“福晋?福晋?”
“嗯?”雅音骤然回过神,看着崔嬷嬷贴得极近的脸,“嬷嬷何事?”
“哪是奴婢有事呀,该是奴婢要问福晋怎么了?可是高兴坏了?”她话里含笑,若有所指地瞧了瞧福晋小腹的位置,再抬眸时惊奇的发现自家福晋已经满脸铺上了红霞。
“噗嗤。”一个没忍住,嬷嬷再次偷笑出声。
青芜和青遥两人的手还紧紧抓在一起,青芜甚至激动到两眼热泪盈眶,干脆俯在和青遥肩头,借着布料遮挡小声低泣。
青遥感受着肩膀微微的热意,有些无奈,“好了好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还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呀?等会儿嬷嬷该要罚你了。”她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夹带的哭腔却是没法掩饰。
“呜…你都说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嬷嬷怎么会罚我呢?”青芜听到她的话,泪意被直接逼退,干脆抬起头瞪向她,撅着唇不依不饶的,拉着她的袖子非要她跟自己道歉。
嬷嬷笑着摇了摇头,没去管她们两人“发疯”,先让林太医起来,后又拉着他到一边低声询问福晋有孕后,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事关福晋和皇嗣安危,她丝毫不敢大意。林太医理解的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沉吟了半晌,才小心跟她解释。
两人说着,嫌弃记忆麻烦,干脆又转移到了另外一边的偏殿里,由嬷嬷找出纸笔交给太医让他一一写下所有要注意的地方。
而雅音还在怔愣,脸上似笑非笑,眼神中犹有迷茫。
她今儿起来还在担心呢,下午就有消息了?纯属意外之外的意外,怎么能不叫她迷糊?
*
殿内一派欢欣。
无人注意到,外面宫人们已经停下了手中动作,整齐划一地对着某个方向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而被他们行礼的人却是无心叫起。他原是为了给福晋一个惊喜才悄悄回来,谁知才刚走到门边,还来不及掀开帘子,就听到里头传来若隐若现的男子声音。
再仔细一分辨,苍老的声音说的明明是“有孕”二字。
来人呆在原地半晌,之后任由巨大的狂喜将他淹没,干脆掀起帘子大步走进殿内,“福晋有孕了?”
他说着,很快来到雅音身侧,执起她软嫩的柔荑捏了捏,而后像是不满足般,干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内室。
“福晋!”青芜和青遥还在打闹,眼角瞥见一道金黄色身影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家福晋“打包”带走。
两人第一反应便是惊呼出声,等看清来人的脸庞之后,青遥红着脸连忙把正要上前拯救福晋的青芜给拉回来,“奴婢见过四阿哥。”
“四……?”青芜吃了一惊,身子不受控制被拉着退了两步,之后手忙脚乱地跟着跪下行礼,“奴婢见过四阿哥。”
可她们口中的四阿哥已经无心理会外界。
透过摇曳的珠帘,青芜青遥两人能隐隐约约看见卧室中四阿哥的所有动作。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福晋放到床榻边上,自己跟着坐到福晋身侧。
两道身影很快合二为一,彼此互相紧密依偎,似连体婴一般半晌都不愿分开。
她们不敢再看,低头红着脸到了另外一边将崔嬷嬷和林太医都叫了出来,再细心地把门严严实实关上。
转头看见还在地上跪着的宫人,青芜无奈地清了清嗓子,“都起来吧,忙你们的去。”
说完正要走,又看见门框另一边仍旧回不过神来的李玉公公。
“公公?李玉公公?”青芜伸手在他面前挥动几下,成功唤回他的神智,“阿哥和福晋在里边呢,奴婢二人要去送林太医,还要去小厨房给阿哥福晋端些吃食过来,这里就先交给公公看着了。”
李玉眨眨眼睛,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的样子,“嗯?哦、哦,你们去吧,有我在这里就行。”
*
殿中,一金黄一月白的身影犹在相互依偎。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不安和忐忑,终于在看见弘历身影的一霎那瞬间爆发。
雅音微微抖着唇,紧紧保住弘历的胳膊,晶莹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滴在他金黄色的衣袍上,晕染出不大不小的水痕。
弘历被她突然的泪水弄慌了神,“福晋?”而后脑子都有些不清醒,只能笨手笨脚的把她越搂越紧,“你啊,这是有孕了,腹中有了爷的孩子呢,又不是生病,紧张什么?”
他慌乱到以为雅音是因为没听清楚太医说的话,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才会担忧落泪。可安慰完以后他又觉得不对劲,刚刚福晋明明就坐在太医跟前,哪里会听不清?
可既然不是误会,那她这是为何?
他脑中根本没有想过雅音会有不想怀上他孩子的可能,下意识开始猜测起她是不是因为害怕?
于是便干脆扶着雅音的肩膀,让她的身子稍微远离,自己则是低下头认真看她,“福晋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无论他是男是女,爷都会把他捧到手心里好好爱护,当然,你永远是爷心中的第一位!”
“额娘以前说过,女人有孕产子就会变丑,这点你也不用担心,福晋的美丽就好比天上仙子一般,即便逊色几分也是已经人间难以得见的绝色了。”
“若是担心乾西二所的宫务,你就找几个格格给你帮忙,或者交给额娘来看着。”
“或者福晋是不是想家了?爷去求皇阿玛,让他允许爷陪你回去看看富察家怎么样?”
他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能,安慰的语言虽然淳朴简单却给了雅音极大的安全感,一下就将她心中的不安都给抚平干净。
雅音“噗嗤”笑出声,低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鼻头还带着微红,“妾身无事,是太过高兴才会落泪,倒叫爷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弘历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不得福晋落泪,也不愿她有一丝一毫的难受。
宽厚的大掌若有所思地抚上雅音的小腹,隔着衣裳布料都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阵阵热意,雅音用手贴着他的手背,问他,“爷开心吗?”
“开心!怎能不开心呢?”
弘历说着点了点头,眼神在她面上瞥了几眼,干脆收回手霸道地把她抱紧放倒在床榻之上,跟着翻身上来躺在外边,“看你,眼下还带着青黑,可是这几日都没有睡好?”
他暗怪自己这段时间没有注意到福晋的不适,带着些茧子的手指在福晋眼窝轻轻划过,来回游移,最后落在她眼皮上不动了,“爷陪着你,快睡吧。”
“等你睡了爷再走,等会儿爷还要去给额娘报喜呢。”
*
另外一头。
六月的紫禁城已经燥热不已。
卸下宫权的熹妃感觉这是入宫后从未有过的清闲时光。
不用再熬夜检查账册,不用再担心会不会在用膳的时候突然听到内务府人拜见,也不用操心各种宫务划分和份例派发。
除了需要偶尔早起接受儿媳的请安之外,其他时间她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对了,她更高兴的还在于如今帝后和睦,皇上大概是因着这多年的冷落,对皇后起了几分愧疚之心,一个月里有大半的时间都歇在了钟粹宫。
剩下的时间则在养心殿处理朝事。
一个月也不见得他会来景仁宫一次,这放在外人眼里对一个妃子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致命的打击,在她看来却是天大的好事!
说实话,若不是为了巩固地位不受人欺负,谁又愿意伺候皇上呢?
时刻提心吊胆不说,连用膳都不能坐着!
……
成功化身为紫禁城第一闲人的熹妃,正半眯着眼躺在贵妃榻上,桌边是一碗用得干干净净的冰碗,还有两个模样俏丽的宫女一左一右给她扇着风。
她却被不断袭来的热气扰得无法休息。
“松果,去请皇后娘娘,裕嫔和懋嫔过来。”
熹妃烦躁地睁开眼,一把坐直了身体,既然睡不着还不如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
被她叫到的宫女一听到她口中熟悉的人名,顿时嘴角抽了几抽,她已经知道娘娘要做什么了。不敢反对,只能对着她服了服身子应了一声“是”便往外走。
而熹妃身后摇着扇子的两个宫女则是对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下去为几位主子做好准备。
没多久,“稀里哗啦”的声音就在景仁宫大殿中响起。
紫禁城中四个最为尊贵的妃子,各自换上了轻便省事的家居服,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围着一张镶金嵌玉的桌子坐着。
手里忙碌不停,很快桌上零散错落的蓝宝石制成的麻雀牌就被一一摞好。
“你别说,这麻雀牌还真挺好玩的,就是比较费时间。”裕嫔一边说着一边抓牌,看看还没轮到自己,便伸手从旁边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里磕着。
熹妃坐在她的下家,正伸手抵着脸蛋,瞧着有些无聊,“是老十三从苏州带回来的,说是那边很流行。”
她得皇上看重,怡亲王也一向对她尊重有加,在场四人里,只有她和皇后能喊怡亲王一声“老十三”。
几人边吃边聊着天,看得出来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只是这次还没等她们打上几轮,景仁宫外就传来宫人惊异连连的呼叫声。
熹妃皱了皱眉,有些不喜被打扰,“松灵出去看看。”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还牢牢盯在手里的牌上,思索下一张要打什么好。
“是。”松灵应声而出,可是还不等她走到院子里,就被前方奔来的一道身影直接惊掉了下巴,“四、四阿哥!”
也不怪她诧异,是因为现如今的四阿哥看起来竟比做惯了活的宫人们还要狼狈几分。
“四阿哥怎么不坐轿撵过来?这跑得满身是汗的,快到偏殿梳洗一番吧!”她从胸襟处扯下帕子塞到四阿哥手里边,让他擦擦这满头的汗。
随后转身冲着殿内喊了一声,“娘娘,是四阿哥来了。”
熹妃的心神从麻雀牌上迅速移开,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外边,这大下午的,弘历怎么过来了?
*
金黄屋檐下,青白板砖上铺满阳光。
养心殿的小太监们三三两两躲在圆柱旁投下的阴影里,借以乘凉。
“你说什么?四阿哥在宫道上狂奔?”苏培盛吃惊地挑了挑眉毛,声调不由自主提高了几分。
引起殿中人的注意,“苏培盛,发生了何事?”
苏培盛被这道声音吓得又屈了屈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奴才这就来。”随后眼神瞪了那个过来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两眼,示意他赶紧说完。
真是,他何时教过他们这样汇报事情?专挑不可思议的说,完了才来解释前因后果。这是汇报,可不是什么说书表演,讲究什么跌宕起伏呢?
不过别说,他还真被挑起了几分兴趣。
听闻今儿下午四阿哥从乾西二所出来,头脑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多久就似疯了一般,视轿撵于无物,直接拔腿狂奔,一路沿着宫道穿过御花园,又顺着内廷东路跑进了景仁宫中。
问清楚事情缘由后,苏培盛挥手赶退小太监,拾掇了一番之后才坦然回了养心殿中。
“皇上。”
“嗯,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皇上眼睛还盯着手中的折子,说话的时候刚好拿起狼毫正要落笔。
只是听完苏培盛的话,饶是他这般好心态的人都被吓得笔下一歪,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被拉得极长。
他不悦的重重把折子合上,甩手将笔也丢回桌子上,“你说什么?”
“皇上息怒,奴才听说今儿下午乾西二所四福晋请了太医,请的还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林太医,想来应该是四福晋好事将近了。”再结合着四阿哥的举动,答案不是一目了然?
只是现在还没有接到宫人报喜,他也不好斩钉截铁的说四福晋就是怀上了,只能模棱两可,含糊地解释了一番。
他的话才落下,桌案后的皇帝先是一愣,很快眼神微亮,“才刚有了长子,福晋就怀上了?”可是下一瞬,“那弘昼呢?别说嫡子,怎么连个庶子的消息都没有”
“额……”这话苏培盛接不下去,他成日跟在皇上身边,照顾他的起居,哪还有心思去关注两位阿哥的房中事?
再者,最近皇上给他出的难题还少吗?
他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皇上在皇后娘娘面前那叫一个小心谨慎,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提高半分,生怕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这就算了,每次从皇后娘娘处回来,皇上还要抓着他问,皇后今儿可有不开心?昨儿都干啥了?适才跟皇后说的哪句话可有不对?甚至连皇后娘娘咳嗽了几声都要记录下来,超过五次就要请太医过来询问。
他有时候恍惚之间,还以为回到了皇上还是个光头阿哥,刚娶回福晋的时候呢。
看着苏培盛不说话,皇上也跟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跟着挥了挥手不再为难他,“行了,你下去准备吧,看看弘历福晋喜欢什么,到时候送些过去。”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上次那盆粉色宝石石榴花玉石盆栽就不错,还有,姑娘家应该都喜欢鲜亮些的,你再送些布匹啥的过去,叫她做几身喜庆的衣服。”
皇上一边说一边努力回想着,当年自己福晋怀孕时,额娘都赏了些什么,“都去朕的私库挑,备得隆重一些。”这样弘昼那边看到了,说不定会努力一些。
苏培盛小鸡似地点着头,只是听到他后面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皇上的私库……这就……他想起来四阿哥平日里的爱好,挣扎半晌犹豫道,“皇上,是挑四福晋喜欢的?还是挑四阿哥喜欢的?”
皇上紧跟着沉默下来,终于想起来这个儿子独特的审美爱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有些担心这个儿媳妇已经被弘历带偏了眼光,可是一想到那是送给自己的嫡孙子的,为了他以后不像他那个皇阿玛般不着调,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就送朕私库那些!”
这样即便孩子生下来了,日夜拿着自己赏赐过去的物件把玩,眼光应该……也能提高不少吧?
主仆两人就着赏赐一事讨论了半晌。
等到最后终于定下来单子时,皇上似是察觉了什么一般,他扭头看了看殿外,太阳已经西斜,光线昏暗了不少,“苏培盛,你去看看,报信的人何时来?”
苏培盛心中一紧,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来,这怎么…半个多时辰都过去了,还没人来报信?
熹妃和四阿哥他们,不会是忘了吧?
……
*
景仁宫。
熹妃几人中间的桌子已经被撤下,瓜果点心什么的也被收好。
四阿哥去偏殿梳洗的这段时间,几个妃子已经快速换回了常服,正端坐在殿中等候。
实在是因为弘历今日的举止太不正常,皇后几人也没了避嫌先各自回宫的心思,除了懋嫔先走之外,其他两个都按捺着心中好奇,留下来想听听弘历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中皇后的神情最为紧张,她两手蜷在袖中微微紧握,脑中涣散地思考着该不会是皇上发现了吧?
可是下一秒又放松下来,没事,就算发现了又如何,那些事总归不是她做的。
而熹妃和裕嫔则是没有想这么多,两人正抓着李玉一番盘问呢。
只是因为四阿哥的交代,他打算亲自跟额娘说出这个喜讯,是以任由两位妃子诘问半天,李玉也只是带着神秘的微笑,不肯吐露半点消息。
看得两位妃子气闷不已,当年给弘历挑中这个小太监,她们就是看重他既忠心,又能守得住嘴。
可现在保密的对象换成了她们自己,这其中就别提有多郁闷了。
“儿臣见过皇额娘,额娘,还有裕额娘。”弘历换过一身衣裳之后,顾不得两腿酸痛,脸上犹带着有些傻气的笑容,进了大殿后随意拱了拱手,不等上面几人询问,就自觉地凑到了熹妃身旁。
“额娘,儿子是来报喜的!福晋她有了!太医说已经快两个月了,额娘额娘,儿子要当阿玛了!”他高兴地手舞足蹈,完全不像个已经当了阿玛的人。
熹妃骤然瞪圆了双眼,吓得直接站起来,“有了?”
这么巧?富察格格才刚生下庶长子?雅音紧跟着就有了?
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太妙,想着若是能早些来该有多好,下一瞬又蹙眉觉得自己这般想法很是不应该,毕竟富察格格又做错什么了?
暗自唾弃了自己几声,拼命暗示自己不管是嫡是庶都是她的好孙子以后,熹妃才扶着松灵的手转过身,理也不理这个傻气儿子,径直往外走,“雅音第一次有身孕,怕是吓坏了,额娘去看看她。”
“本宫也去。”
“本宫也去看看。”
落后一步的皇后和裕嫔也很快从欢喜中回过神,看见熹妃的动作后忙不迭跟上。
三人仪态大方地从弘历身前越过,走到殿外时连轿撵也想不起等,直接右转,看样子竟是要步行过去。
吓得景仁宫的宫人们连忙阻止。
开玩笑,有一个在宫里狂奔的四阿哥就够了,再让几位娘娘步行到乾西二所,等消息传回养心殿,他们这些宫人的小命还能留吗?
*
乾西二所中。
雅音只觉这一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好,醒来后头脑清明,心中郁结也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青芜,端杯水来。”她笑着起身,自己弯腰把鞋穿好。
喝过青芜端来的水后,好奇地又问,“四爷说去给额娘报喜,回来了吗?”此刻她只想见到他。
青芜眼角还带着红润,看得出来是哭了许久,她摇摇头,扶着青芜到梳妆台前坐好,“还未回来呢,四阿哥他……”话到了唇边她就说不下去了。
余角瞥见福晋眼带好奇之后,才迟疑地继续说,“阿哥出去后,并未乘坐轿撵,他是一路跑过去的。”
“只怕现在整个紫禁城已经人尽皆知了,就连养心殿那边估计也……”
剩下的话她没有多说,想必福晋心中也明白。
雅音脸上笑意收敛,把一切可能的后果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才苦笑着摇摇头,“没事,你不用担心。”
从这几个月皇上给皇额娘各种赔礼道歉的行为来看,他应该不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再者即便他有些不悦,想比皇额娘和熹额娘也有办法安抚他。
她的安慰给了青芜很大信心,“嗯,好的,对了福晋,今儿还是梳小两把头吗?”她估摸着这会子功夫,各宫的赏赐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还是要快些给福晋收拾好才行。
却不想皇后几人倒是比赏赐来得还快一些。
雅音人还在梳妆台前坐着,外面就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声音。
“皇额娘,额娘,裕额娘?”雅音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几位额娘会直接过来看望自己,行礼的反应就慢了半瞬,还不等站起,身子就被熹妃的手不轻不重按回了凳子上。
“坐着坐着,你都有了身孕,就?e动弹了。”熹妃的手还放置在她肩膀上,压着不让她起来,说话的时候只透过镜子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见状,皇后和裕嫔两人也纷纷出声劝止。
雅音哭笑不得,手跟着覆上熹妃的手,“额娘,妾身无事的。”说完拉着熹妃的手站起来,招呼着她们来到花厅,又让宫人送上茶水点心。
“给你家福晋准备常温的水就行,别放茶叶。”熹妃见宫人正要下去准备,连忙开□□代。
她们几人这次过来,一是为了看看雅音,二则是为了给她灌输些孕中该注意的事情,免得她因为第一次有孕懵懵懂懂,到时候伤及自己或是胎儿反倒不美。
她们都是皇家媳妇这么过来的,自然对雅音现在的心境有所体会。
更有甚者,皇后和裕嫔更是直接起来,在雅音的卧室中来回检查了几遍,挑挑拣拣出了一些不该在屋中放置的摆件,还让人去内库取来厚重的毯子垫在地上,免得她不小心摔倒。
两人回来时,熹妃刚好说得差不多,于是皇后继续顶上说教。
雅音也只是好脾气地微笑听着,把她们说的细节一点一滴记在心里,脸上表情认真得不得了,叫几位额娘看了不由得更为怜爱。
在场四个人说得高兴,竟无人注意到一直跟在熹妃等人身后的弘历,正站在殿中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福晋的侧颜,顺便用他过目不忘的好记性把几位额娘提到的要点一一铭记。
几位额娘身处后宫,不能时时过来看望,到时候照顾福晋,还得是他来!
*
乾西二所后院。
高格格一脸期盼看着前去打听消息回来的宫女,“怎么样了?皇后她们走了没有?”
自从下午传出姐姐的喜讯,她就想要去当面道喜了,奈何四爷的手脚太快,她还未动身呢,四爷就把人哄着睡了过去。
她自然不好去打扰姐姐休息,只能让人过去告知青芜一声后,继续在屋中焦急等待。
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她刚想出门,又听小太监来回报,说是皇后和熹妃、裕嫔几位娘娘亲自过来看望。
她只得收回步子,歇了这时候过去的心思,不然让几位娘娘瞧见了,训斥自己倒没什么,误会姐姐管家不利就不好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有些哀怨,为何自己只是一个小格格。若她是四爷的侧福晋,上了皇家玉碟的那种,说不定就能名正言顺在这个时候过去看看姐姐了。
宫女禀报完之后,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主子,劝她放弃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好半晌才糯糯道,“格格,四阿哥也跟着回来了,等几位娘娘一走,福晋跟阿哥那边想必就要落灯休息了,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
高格格闻言,瞪了她一眼,明天去,就是跟其他格格一起去了,跟着其他人一起送上的祝福,能一样吗?
这宫女瞧出她心中不甘,只能无奈再劝,“格格,这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您说您这时候过去,不是惹人误会嘛?不若想想,明日过去该送什么好?”
她绞尽脑汁提了好些建议,视图转移高格格的注意力,不然这时候让她过去了,外人肯定会觉得自家主子这是打算趁着福晋有孕不能伺候,专门过去勾引四阿哥呢!
到时候不论四阿哥有没有被勾引到,自家主子都讨不了任何好。
高格格听出了她哄小孩的语气,正想反驳自己又不蠢,下一秒却顺利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对哦,礼物!
明日过去请安,只有她送的礼物最别具匠心,独树一帜,不也不错?
她眼睛忽的亮堂几分,泛着水光潋滟之色,焦急地一把握住宫女的手,“走走走,我们挑礼物去!”
听她这么说,宫女的心终于落下。
……
而后院中其他小屋子里也上演着差不多的情景,不同之处只在于这几位格格并没有想着立刻前去探望。
左右明日请安就能见到了,又何必这时候过去讨四阿哥的不痛快呢?
她们好整以暇,跟自己的宫女们挑选好礼物之后,很快熄了灯睡下。
只有极少数的人辗转反侧睡不着。
原先四爷独宠福晋,一个月里大半的时候都在福晋房中歇下,她们也不是没有动过想要争宠的心思。
后来发现过于明显的争宠会惹得四爷不快,日子反而难过之后,她们只能无奈地歇了所有的小心思。
可现在不同了,福晋怀孕还未过三月,胎像不稳就不能伺候四爷,即便后面胎相稳当了,揣着那个大肚子,四爷估计也不能尽兴。
这是不是就说明,四爷的视线会逐渐转移到后院?她们有机会了?
不、不对,还不能着急。
福晋到底还是被四爷郑重放在心上的人,即便有孕不能伺候,她在四爷心中的地位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反而会因为腹中四爷的子嗣而再度拔高几分。
总之,一切还得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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