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书网]
https://www.lesh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宫人们站在一边,脖子瑟缩着,瞄了眼地上铺着的名贵地毯,心中暗暗叫苦,这、这可不好收拾啊……
李玉反手把碗递给一边的小太监,快速冲过来拿着帕子为皇帝擦拭嘴角,“万岁爷!您没事吧!”
他着急地叫唤了两声,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口中还带着一股酸味。
熏得弘历又往后仰了仰身子,胡乱拿过他手里的帕子以后再把他往旁边重重一推,“你离远点!”
此时已经有宫人反应快速的跑去把窗子打开通风,又拿了大氅过来给皇上披着,免得他冻到。
殿内所有的宫人们瞬间忙得团团转。
而弘历却把大氅和帕子都往地上一丢,“备水!”
李玉恍惚了一下,“对!备水,奴才这就下去准备。”
说完他溜得比兔子还快,身影一下就从养心殿门口消失不见。
弘历不耐烦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低头一闻还能闻到一股子酸味。
他怀疑地看了看地上被磕坏的碗,“陈贵人送过来的时候,可有说这是什么汤水?”
他现在已经不敢相信那是普通的糖水了,谁家的糖水会那么酸?说是陈醋还差不多!
宫人们微微一顿,小声回答道,“贵人没说。”
没说?
弘历眉眼一凛,没说的意思,就是要他自己去问?
想到这里,一股叛逆之感油然而生,他重重冷哼一声,决定就不遵从陈贵人的意!就不去问她!
*
养心殿里发生的事,传不到外边来。
是以雅音也不知道宫中的后妃们为了争宠或是拒宠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青芜来禀报,说是黄贵人和金贵人在御花园中吵了起来时,她眉眼间还有些不相信。
“你可查清楚了,她们是因何事争吵起来的?”
“好像是黄贵人在御花园中弹琴,金贵人去了,跟着琴声舞了一段,就……就吵起来了。”
“两位贵人吵起来的时候适逢哲妃娘娘路过,她们便想求哲妃娘娘主持公道,谁知哲妃娘娘全无心思,只命她们两个在御花园跪上半个时辰,之后就走了。”
青芜说到这里,忍不住掩唇偷笑了起来。
然后似是意识到不合适,连忙又收敛了神情,问她,“娘娘,两位贵人还在御花园跪着呢,您可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只不过半个时辰,算不得多久,就让她们好好反省反省吧,晚点你送几瓶跌打药去钟粹宫就好。”
雅音摇摇头,哲妃作为四妃之一,处罚两个贵人的权力还是有的。
再者,她也并不觉得哲妃这样的处置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反之正好可以敲打敲打她们。
再从另一个角度看,哲妃才刚下令,她就紧巴巴地赶过去“主持公道”,也容易叫其他宫人轻看了哲妃。
“对!咱们娘娘平时里要操持那么多宫务,不过两个小小贵人之间的纠扯,哪里就需要娘娘出马呢?”站在雅音身后的青遥也连声附和。
青芜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贵人之间的事情告一段落,雅音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又问青芜,“和安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她问的是和安之前去慎刑司一事,那日之后她有问过和安与那总管太监说了什么?
可和安只是摇头轻笑不语,说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就不想叫她担心。
无法,她只能让青芜私下去打听,还要注意着别叫和安察觉出来。
青芜听到她又问起此事,眼皮子就心虚地跳动了两下,支支吾吾地,“和安公主她……”
不同寻常的反应引起了雅音的注意,她在椅子上稍稍坐直,皱着眉开口,“你只管交代,本宫不会叫和安知晓是你说的。”
有她承诺,青芜很快放下了心,“也没什么,就是让慎刑司的人,在那两个奶娘的供状上多加几句话。”
“就是……她们私下里编排娘娘您的那几句话……”
雅音一时怔住,若有所思喃喃道,“所以,皇上才会下那么重的责罚……”
青芜的头已经几乎要低到地上去,她有些不敢看娘娘此时脸上的神色,但还是强撑着说道,“娘娘,那两个贱婢是罪有应得,即便公主不叫人添那几句话,皇上和和亲王也不会放过她们的。”
“厌咒皇后,残害公主,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只是诛三族,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所以娘娘不必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青芜解释完,青遥急忙开口跟着解释,她们最怕的就是娘娘会因此与公主离心,会觉得公主小小年纪,手段狠辣什么的……
雅音却是摇了摇头,“你们误会了,本宫并未觉得和安的处置有何不当,本宫只是愧疚,这事不该由和安去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站起来,走到屋外往上书房的位置眺望,“青芜,等上书房下学以后,你去请和安过来一趟。”
“是,娘娘!”青芜眉开眼笑地应了,然后对她服了服身子,脚步轻盈地从她身边经过。
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又被叫住,“对了,去之前你先去一趟小厨房,把炉子上煨好的牛肉带过去,本宫记得永璜和永琏都爱吃牛肉。”
青芜听完以后回身笑问,“可是和安公主和和敬公主也爱吃呀,要是都带走了,公主们没有得吃怎么办?”
“就你贴心!”雅音娇嗔了她一眼,又道,“炉子上有两锅,你只带一锅去不就好了?”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不愧是皇后娘娘!”
*
上书房中。
和安一边亲自动手收拾着桌上的书册,一边低声与身后的宫女说着话。
这时和敬刚好过来,“姐姐,要不要与我一道回长春宫?昨儿皇额娘答应,今天煮牛肉吃!”
和安听她说完,眉间微挑,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去养心殿找皇阿玛。和敬自己回去就好了,等从养心殿回来我再去跟皇额娘请安。”
“啊?”和敬脸上不止亿点点的失望,心中的天枰在姐姐和牛肉之间游移。
两条细细的眉毛拧成了一处,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要是自己先跟姐姐去养心殿,再跟姐姐回长春宫,那……皇额娘会不会帮自己留着牛肉?
皇额娘亲自下厨的机会不多,她不想错过……可是她又实在想要跟着姐姐。
正在她犹豫之间,眼角忽然瞥见皇额娘宫中青芜姑姑的身影。
“青芜姑姑,你是来接和敬的吗?”她顿时顾不上什么姐姐,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青芜,难得乖巧的模样萌得青芜心头微颤。
“是、是的,”青芜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不、不是,奴婢是奉娘娘的命令,来给永璜和永琏阿哥送吃食,顺便请和安公主过去长春宫一趟。”
她说这话时,恰好和安收拾好了东西走出来,听见青芜的话,她有些好奇地询问,“皇额娘可有说唤我过去是为了何事?”
“娘娘没说,奴婢也不知晓。”青芜有些心虚,眼神不由自主躲开了和安的凝视。
之后飞快地对着和安和和敬行了个礼,“奴婢先去把食盒交给永琏阿哥,两位公主可以先上轿撵。”
和安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开的背影,忽然怀疑地眯了眯眼睛。
只不过……皇额娘都派人来请自己过去了,她不好拒绝,养心殿就只能晚一些再过去。
这么想着,和安偏头与身后的宫女小声交代了两句,让她先去养心殿那边跟皇阿玛说一声。
交代完以后她过来拉着和敬的手,“走吧,我们先去外面。”
和敬“耶”了一声,张开双手扑到和安怀里,小表情很是快乐,“姐姐跟我一起,不走了对吧?”
“嗯,跟你一起。”和安应了一声,有些艰难地抱住和敬扑过来的小身子,同时还用眼神示意宫人不用过来。
她默默等着和敬平静下来,才拉过她的小手,与她一同往上书房之外走去。
等到两人都上了轿撵,和敬还腻在她怀里一刻都不想分离。
“……总觉得姐姐最近都不爱与和敬玩耍了,上次也是,和敬去寿康宫找姐姐,皇玛嬷就说姐姐去了养心殿……”
和敬懒洋洋地靠着和安,掰着手指一点一点算着“旧账”。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跟想起来什么一般,蓦地坐直了身子,“姐姐,我知道了!是不是皇阿玛额外给你布置了功课?”
“不然你为什么要整天往养心殿跑?一定是这样!我不管,下次姐姐去养心殿的时候我也要去!皇阿玛不能厚此薄彼!”
和安听完她的“控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不爱学习吗?”
言下之意,此事怎么能怪到皇阿玛身上呢?明明是和敬自己的问题。
和敬一想,好像也对?
可……“我想跟皇阿玛玩,也想跟姐姐玩,要不下次姐姐去的时候把和敬带上,和敬保证乖乖的在一边等你们上完课再跟你们玩。”
她还是有些不服气,于是眼珠子一转,自以为想到了什么精妙绝伦的好主意!
而且越想越可行,于是又凑到和安身边,“姐姐,你说怎么样?”
和安:……
她眼神落在和敬的小脸上,正想随意糊弄几句,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她问,“和敬今年是不是五岁了?”
“是呀,到了五月就满五岁了,姐姐是不是要给和敬准备生辰礼物?”和敬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很诚实的回答了她。
“五岁…也不小了。”和安喃喃地,说完不等和敬反应过来,便快速抓住了她白嫩的小手,眼睛里像是铺满了星光一般。
“和敬,你知道海蚌公主吗?”
……
长春宫。
看着和安和和敬手拉着手进来,雅音霎间笑魇如花。
先温声询问了两人的功课情况,又问了和安在寿康宫过得可还舒心。
几人说话的间隙,崔嬷嬷已经带着人在偏殿摆好了膳食。
等到用膳完毕,雅音先让人带着和敬去睡个午觉,自己则是拉着和安进了书房,说是有话要跟她说。
“额娘,您找安儿要说什么呀?”
书房的门才一关上,和安脸上的神情就瞬间换了一副,从冷静自持到小鸟依人,所用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雅音见状不禁失笑,“过来,让额娘抱抱安儿。”
和安便噔噔噔跑过去,自个儿脱了鞋子爬上椅子依偎到她怀里。
眉眼软了不止三分,漆黑的眸子深邃流转,夹着眷恋点点。
“安儿这几日常去养心殿,可是你阿玛吩咐了你什么不成?”
不愿此刻和谐的氛围被破坏,雅音压低了声线,小声在和安耳边询问。
和安则是微微眯着眼睛,神情毫不设防,“嗯,是安儿有事要问阿玛,才会时常过去。”
“安儿有什么疑惑?”
和安:……
她忽的张开了眼睛,从雅音怀里抬起头,“要保密,不能告诉额娘。”
“额娘日后就知道了!”
雅音闻言叹了一口气,右手在和安乌黑的发上抚过,“和安对额娘都有小秘密了……”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和难过。
和安瞬间信念动摇,也顾不上什么保不保密的了,慌乱之中她拉住雅音的袖子,对她用力摇了摇头,“额娘!不是的!”
“安儿跟额娘说就是了,额娘不要生气。”
“其实吧…就是…额娘,您知道海蚌公主吗?”
雅音:???
*
钟粹宫,东侧殿。
刚刚结束罚跪的黄贵人正一瘸一拐地被宫女慢慢扶进屋子。
坐下的时候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疼痛,黄贵人很快就被疼得面色扭曲,额上很快浮现出汗水,打湿了鬓角,看着很是狼狈。
“贵人,奴婢去拿膏药,您在这里稍候片刻。”
才刚坐下,疼痛还未缓解,她身边的宫女喜儿就像是怕被她责怪一般,低着头飞速行了个礼,转身便跑。
黄贵人连开口让她先端杯水过来的功夫都没有。
一时间又被气得胸膛剧烈起来,呼吸也粗了好几分。
她重重甩了一下帕子,“金氏那个贱人!”
明明责罚她的人是哲妃,但她却一点都不敢把火气撒在哲妃身上,只敢骂着与自己同为贵人的金氏。
骂完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忽然觉得膝盖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几分。
于是一点点挪动着在凳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把今天的事情都怪罪在了金贵人头上。
等到喜儿拿着膏药进来,正在骂得高兴的她想也不想,拿起桌上空荡荡的茶盏就往喜儿脚底下丢。
“呲啦”几声,瓷制的茶盏碎了一地。
也吓了喜儿一跳,面色瞬间苍白,“贵人!”
“你个小贱人又往哪里偷懒去了?”
“奴婢…奴婢刚刚去给贵人拿药了。”喜儿小声为自己辩解着。
然后就听着黄贵人冷哼一声,“拿个药哪里需要这么久的功夫?只怕是……”
她话还没说完,喜儿就忙不迭交代了一切吗,“刚刚是长春宫的青芜姑姑过来送药,奴婢才会晚了一些,还请贵人恕罪。”
“长春宫”三字,很快叫黄贵人闭了嘴,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她说,还请贵人日后心平气和一些,别…别整日与人争吵…”喜儿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把青芜的话传达完。
原以为黄贵人听完以后会是怒气更盛,她闭着眼睛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谁知黄贵人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自己前脚才刚回宫,后脚长春宫就派人送了膏药过来。
岂不是说自己与金氏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皇后已经一清二楚?
可她却没有出面,这是在为哲妃撑腰吧?
还有长春宫人过来说的那几句话……
黄贵人难得冷静下来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有了太后的懿旨,自己可以明目张胆的争宠,可只要这后宫一日还是皇后的地盘,自己的那些算计就不可能逃过皇后的眼睛……
这个认知叫她一时间有些颓然。
喜儿还跪在地上,她偷偷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贵人陷入了沉思。
便小心翼翼地起身绕开地上的碎片,来到黄贵人身前蹲下,掀起她的衣摆。
“贵人,奴婢先给您擦药。”
她说完以后不等黄贵人发话,又把她的裤子卷到膝盖以上的位置,用青芜姑姑送过来的药膏给她上药。
这一过程中她动作轻柔又谨慎,深怕会弄疼黄贵人一分。
但是一直到她上完药,帮她把衣摆放下来,黄贵人都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曾动弹。
喜儿偷偷松了一口气,把药膏放在桌上以后,回身让钟粹宫的小太监进来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自己则是拿了茶壶去给黄贵人烧水。
等到黄贵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温热的茶水,并几盘子小点心。
她摸摸肚子,刚好觉得有些饿,于是拿着点心便用了起来。
喜儿这时刚好回来,怀里抱着个东西,“贵人,您的古筝已经擦拭干净了,就是上头断了一根弦,您看要怎么办。”
黄贵人用点心的动作一停,转过头来,声线拔高,“断了?”
“对,您当时……一个用力就……断了。”喜儿听到她高昂的声音,顿时又害怕起来。
却犹豫着没敢说,黄贵人是因为看见金贵人借她的琴音起舞,才一时怒起,自个儿把弦拨断的。
“我就知道那个贱人克我!”黄贵人怒气冲冲把点心往桌子上一丢,对着喜儿说道,“把筝送到内务府那边,叫人修好,记得要快些!”
喜儿愣愣地,“是。”
*
另外一边,西侧殿里面。
房门紧闭,屋内没有燃灯,看着有些昏暗。
金贵人静静地坐在榻上,神色如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身边的宫女这时候匆匆从屋外进来,“贵人,这时青芜姑姑送来的膏药……”
“你还没去?”金贵人蓦地抬起头,眉间紧蹙看着去而复返的宫女。
宫女苦笑一声,“刚刚青芜姑姑亲自来了一趟,奴婢不得不去迎接。”
“奴婢先帮您把药擦了再去。”
她说着,在金贵人身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撩开她的衣摆。
金贵人眸中明灭闪烁,她不是听不懂宫女口中的意思,只是实在不想放弃。
于是稳了稳心神,重新开口,“等擦完药,你就去吧,把东西送到那人手里。”
经过这几日手段用尽,金贵人即便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皇上现在眼里是真的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必须要找个盟友了。
*
这日,养心殿。
李玉一脸苦相送走不依不饶的黄贵人,手里提着的食盒被身后的小徒弟接过。
“师父,您说,皇上又不会喝这些糖水,咱们为何还要接下?”小徒弟一脸不解。
然后就看着眼前的师父褪去脸上的苦意,重新直起了身子,挥了挥拂尘,斜着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要是不接下来,她们能愿意走?”
“哦!原来是这样。”小太监做恍然大悟状,“那皇上为何不下令,叫她们不要送了呀?以前也没有这个规矩……”
“以前是没有,那现在不是老祖宗发话了吗?”李玉一边说,一边对着寿康宫的方位拱了拱手,看着小太监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没有说。
就在这时,养心殿中传来一声呼喊,“李玉!”
“奴才来了!”李玉冲着里头喊了一句,又伸手对小太监点了点他手里的食盒,“这个就赏你了,拿去喝吧。”
说完就往养心殿里面跑去。
小太监似懂不懂地提着食盒回到茶水间,里面的宫人很快围了上来,“这次是哪位主子送来的?”
“是黄贵人。”这话一出,引得周围宫人纷纷艳羡。
这段时间,养心殿常能收到后宫各宫主子送来的糖水,只是自从第一日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皇上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所以糖水一般都是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而这里头也有着各种讲究,好比说娴妃娘娘和陈贵人送来的,就是万万不能喝的。
全因那味道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也不知她们送这样的糖水过来,到底是为了争宠还是拒宠。
高贵妃娘娘一般不送,但是要送就会送补身的药膳过来,里头尽是各种名贵的药材。
模样不好看是不好看了些,但是味道还过得去。
哲妃娘娘也不爱送,只是受其他妃子的影响,常会送几个亲手缝制的荷包过来,皇上看了就会让李总管去收起来。
相较于这几位娘娘,宫中的苏嫔娘娘和其他三位贵人就要正常许多。
送来的糖水不仅正常,里头还会放上足量的白糖,喝起来甜滋滋的,叫人一喝就放不下。
……
养心殿里头,李玉小心翼翼地躬着身子走到弘历身边,“皇上唤奴才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皇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刚是谁在外面?”
“回皇上,是黄贵人,说是送糖水过来的。”
哦,是那个天天在御花园练琴的黄贵人。
弘历点了点头,没太在意,“她现在还在御花园成天练琴吗?”
李玉:……
他头顿时垂得更低了,回答得小心谨慎,“黄贵人现在一般是隔一天去一次。”
“哦。”
弘历拿着书敲了敲桌子,那就是说他以后又可以挑着日子去御花园逛一逛了。
李玉猜出他心中想法,于是又道,“黄贵人与金贵人之前在御花园吵了一架,之后两人便错开了去御花园的时间。”
弘历:……
也就是说,他还是去不了御花园。
正在他头疼的时候,外头忽然进来一个小太监,“启禀皇上,高贵妃娘娘来了。”
“宣。”弘历把书一丢,拍了拍衣摆,继续维持着盘腿坐在榻上的姿势。
“臣妾见过皇上。”
等看到高贵妃穿着鲜艳绯色的旗装进来,他不由得眼前一亮,“这身衣裳好看。”
然后下了榻亲自过去把高贵妃从地上扶起来,“烟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臣妾是来替陈贵人,像皇上告罪的。”
说着,高贵妃又对着他跪了下去,语气中很是诚恳。
弘历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趣,“告罪?告什么罪?”
他转过身子,想要坐回榻上,但是又感觉高贵妃跪在地上的模样实在刺眼,于是干脆把她重新拉起来,让她坐在榻上另一头。
“朕倒要听听,陈贵人何罪之有?”
高贵妃听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正常,一时间还以为他真的没有生气呢。
可视线对上他不自觉拧紧的眉头,高贵妃心下忽然了然,这不是没生气,这是嘴硬呢。
她心中偷笑,为皇上这幼稚的性子,可面上却端得板正,“是为陈贵人送糖水来养心殿一事。”
“臣妾也是刚刚才知晓,陈贵人熬煮糖水的时候,不小心放错了佐料。”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气带着好笑,“翊坤宫中小厨房里的宫人,于日前打翻了佐料盒子,后来从内务府领来了新的,但却放置错了位置。”
“而陈贵人又是个粗心惯了的,一时也没有注意到盒子上写的佐料名字被更换了,才错将白糖放成了白盐。”
弘历听到这里,有些不屑地挑了挑眉,嘴角冷笑,“白盐?”
盐是酸的?这是有意糊弄吧?
“哪止?还有白醋呢……”高贵妃说着,自己也感到有些牵强,可是脑中想到陈贵人抱着自己哭泣的那张小脸。
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解释,“陈贵人自知犯了滔天大祸,不敢来面圣请罪,才哭到了臣妾这里来。”
“皇上,您就念着陈贵人毕竟年纪还小……”
高贵妃的话说到一半,又被弘历打断,“小?朕看她胆子大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把玩的棋子重重往棋盘上一摔,“烟儿不必为她解释,朕知道都是陈贵人的主意,你是无辜的,朕不会怪罪你,”
“李玉,传旨,降陈贵人为常在。”至于其中原因他连说都懒得说。
然后站起身来一挥袖子,要李玉赶紧去拟旨。
“皇上!”高贵妃大惊失色,连忙扑过来阻止她,目中满是哀求,“皇上,陈贵人当真是无心之过!您就饶了她吧。”
“对了,为了赎罪,陈贵人还特意重新做了一道糖水,让臣妾带过来,皇上要不尝过再说?”
高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冲着身后的宫人挥手,叫她们把食盒拿过来。
等到食盒被放到桌子上一打开,迎面而来一阵扑鼻的香味。
弘历的鼻子瞬间动了动,眼神有些怀疑,“这些是能吃的吧?”
说着,他忽然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当真错怪了陈贵人。
李玉在一边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实在是皇上刚刚气性来得突然,他险些以为皇上要自己拟的,不是降陈贵人为常在的旨意,而是要推她去砍头的旨意呢。
看见皇上被桌上的糖水吸引,李玉目光闪了闪,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侧首叫小太监快去将茶水间里面,陈贵人送来的糖水拿来。
小太监迈着腿飞快去了。
这时候弘历已经平复了怒气,重新坐到榻上。
高贵妃见他一脸怀疑,干脆自己从食盒里面又端出一碗糖水,“皇上,这是臣妾看着陈贵人熬煮好的,是同一个锅里盛出来的。臣妾尝给您看。”
说罢,她也不用勺子,端起碗来就往嘴里送。
甜甜的滋味才刚在唇齿间炸开来,手腕很快就被一股力道握住。
“烟儿!”弘历想都不想就伸手制止,等看到她放下碗来,面色如常。
他心中的怀疑又甚几分,难道这碗糖水真的没问题?
自己真的错怪陈贵人了?
不、不对,即便是自己错怪了她,也是因为她犯错在前,又拖了几日没来解释。
瞧瞧,现在连解释也没个人影。
于是他面色依旧不虞,伸手点了点桌子,“连告罪都要烟儿你过来替她告罪,朕看她就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高贵妃这才放下心来,“皇上,陈贵人这不是不敢过来吗?她说是怕自己一过来,您便要砍了她……”
解释完以后,她偷偷注意着弘历面上神情,看他终于放松了几分,才继续道,“其实,陈贵人是与臣妾一道过来的,现在正在外头候着呢,皇上要不要见一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弘历脑中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他顿时兴趣全无,不耐地挥了挥手,“不见,不见,朕不降她行了吧。”
说完以后还冷哼了两声,“也就是烟儿你来替她请罪,要是换了个人……”
哼!只怕是两人双双都要被降罪。
高贵妃听完以后则是又笑了,眉眼间都是春意,眼眸潋滟生姿。
这时外头又冲进来一个小太监,端着糖水正要往皇上面前冲。
走到一半被李玉险险拦下,他厉声呵责,“不要命了?皇上正与贵妃说话呢。”
“那……这个?”小太监看了看手里的糖水。
李玉跟着看过去,然后叹了一口气,“那不是担心皇上要看吗?”
他想着皇上要是继续怀疑的话,说不定这碗糖水就能彻底洗脱陈贵人的嫌疑,谁知高贵妃只是解释了几句,皇上就听进去了。
自己所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李玉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视线落到那碗糖水上面,干脆端过来,三两口喝了下去。
小太监不明所以,“师父?”
“无事,下去吧。”李玉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
陈贵人的一场危机到这里也算是解了。
压力全都来到娴妃这边。
弘历听说高贵妃与娴妃也常有来往,便故意问了一嘴,“陈贵人不是有意,那娴妃是有意的?”
高贵妃面上神情一怔,“皇上为何会这般觉得?”
弘历答不上来了。
之后就听得高贵妃轻声细语地解释,“娴妃不善厨艺,又想亲手为皇上做些什么,才会如此。”
“皇上若是不喜,等臣妾回去了就告知她一声,叫她以后不必再送了。”
弘历听到这里,有些无辜地摸了摸脑袋,“朕也不是这个意思……”
“臣妾知晓,臣妾会转告给娴妃的。”
说完,高贵妃对着弘历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搞得弘历很是不解,她知晓什么?而且……她走那么快干嘛?
这时候不应该问他要不要去翊坤宫坐一坐吗?
*
也不知高贵妃在其中是如何传达的,那日之后,娴妃和陈贵人便不再往养心殿送东西了。
再过几日,哲妃也停了下来,不再往养心殿送荷包。
苏嫔得知消息以后,斟酌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加入高贵妃这边的阵营。
有了她们几个带头,宫中后妃像是被泼了一桶“清醒水”一般,纷纷停下了往养心殿送东西的举动。
等到弘历察觉此事,并且偷偷拿这事去询问雅音的时候,雅音面色沉稳如水,眼神都不给他一个,“这不是皇上梦寐以求的场景吗?”
“对了,臣妾还跟黄贵人和金贵人说了一下,日后她俩也不会在御花园中弹琴起舞了。”
“皇上想何时去逛御花园,便可何时过去,不必挑着日子。”
这女人心一旦深沉起来,就如同那海底针一般。
弘历想了几天都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
……
这日。
又是众妃嫔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金贵人一早起来,听得外头有鸟儿叫唤的声音,便让宫女出去查看。
等到宫女回来的时候,就见着她一脸笑意,“刚刚外头是喜鹊在叫,这是不是暗示着贵人今儿定能达成心愿?”
“……但愿吧。”
金贵人回答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的,心中惴惴,一会儿想着要是不成怎么办,一会儿又想着皇后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此刻正布置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呢?
她对于皇后实在是过于害怕,但是心中又实在是渴望能有个孩子。
只要自己能够怀上,就可以凭借孕育皇嗣的功劳坐上嫔位。
坐上嫔位以后,自己就能够亲自养育皇嗣,从此后半生都有了依靠。
她不必再听从家中的指示,还能让自己的额娘在金家过得更好一些。
只要有个孩子……只要有个孩子……
这个执念已经在她脑中生根发芽许久。
……
等到长春宫所有妃嫔来齐,雅音才扶着青芜的手缓缓从内室里面出来,坐到上首位置。
眼眸环顾一圈,看到金贵人眼下一片青黑之时有些疑惑。
“臣妾\/嫔妾\/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一群宫装佳人齐齐对着她请安,被叫起以后姿态优雅缓缓落座。
之后雅音便开始了她的询问,先从高贵妃开始,一直问到最后一个陈贵人。
等到话题完毕,她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正想要结束今天的请安。
就看着后头金贵人忽然出列,低着头对自己跪了下去,“奴婢有事要禀告皇后娘娘。”
她这一声出口,瞬间引来其他人的打量。
雅音心道一句,来了。之后面色沉稳,打起精神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而高贵妃则是皱着眉有些不满,盯着金贵人的视线都含着冰渣子一般,她在想这人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底下一众妃子心中都怀着好奇,只有黄贵人在这个时候忽然感到一阵慌张。
她、她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告自己的状吧?
应该……不会吧?
而事实却与她所想的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听见皇后语气和善地叫自己起来,又柔声细语地问自己要说何事?
金贵人手中帕子不由得紧了紧,只觉背上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她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于是干脆重重咬了咬下唇,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奴婢、奴婢听闻养心殿后头的围房里,有好几位官女子,她们侍奉皇上有功,皇后娘娘是不是该考虑将她们迁出围房,放入后宫给个位分?”
……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