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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熟悉徐路薇的神情,不是因为以前的肌肤之亲,而是因为分开这段时间的日日揣摩。
徐路薇表情不够生动丰富,她就夜夜回想,终于识得徐路薇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中的绵绵情意。
每想清楚一分,就后悔一分。
她只以为徐路薇不要她了,却从来没想过,在职场上看起来游刃有余的女人,也有着太多的压力要去克服。
六年的距离,让徐路薇的表达克制而内敛,不像她无拘无束,可以肆意如火。
成也年下,败也年下。
易良失神地盯着徐路薇看,声线发着颤,却还是坚定地笑:“我觉得是。”
没有为什么,答案只能是这个,只有是这个,才能证明你心里还有我。
我还有机会,姐姐。
望着易良凄然的神色,徐路薇心头一凛,有些不忍,面上却平静无波。
过了太久了,早就不必再难受了。
再说,成年人了,哪有那么多可追忆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还会有下一段。
只有情窦初开的小朋友,才会反反复复,在同一个对象上执迷不悟。
尽管这个对象,是她亲手弄丢的。
易良身子簌簌抖着,脊背却是笔挺,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依然一身夜店少女的风格,张扬暗黑,配得上她的气质。
手腕间银铃不住作响,似乎是要提醒她什么,打动她什么。
徐路薇淡淡地说:“把铃铛解了吧,没必要了。”
说完,轻轻带上了房门,只是吩咐徐路栀早些睡觉不要乱跑,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易良。
徐路栀还想再说什么,已经没有办法,只是心里松了一口气,为姐姐的明智决绝而欣慰。
视线转到易良身上,想再教训她两句,却见刚刚还张扬跋扈的人,这会儿却是慢慢低下了头,凤眼中一点一点,满满都是眼泪。
黑暗中看不清楚,徐路栀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看见易良脚下的地毯,慢慢湿了一块。
泪珠一颗一颗打在地毯上,少女脊背无声地耸动着,哭得压抑克制,不让自己看了笑话去。
徐路栀心中反而生出了几分同情来,既然徐路薇已经不在乎她,那么易良就不是敌人,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一个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了、正在伤心难过的女孩子。
徐路栀油然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她犹豫着想走过去安慰两句,却看见易良一下子转过来,视线幽深。
像是一匹黑暗中蛰伏许久的狼。
徐路栀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来,为易良脸上神情的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酝酿,她不知道以易良无赖的脾性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把她打一顿?当场自杀?又或者是大吵大闹?
徐路栀深吸一口气,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安静地等着结果的来临。
是徐路薇的妹妹,气势上怎么也不能输,她是记得的。
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结果。
易良安静地在她面前站了很久,最后定定地抬眼,泪眼朦胧间,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徐路栀没听清,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一身不良少女装扮的人收敛了所有的气势汹汹,几近卑微地扯出一抹笑:“你帮我给她带句话好不好?”
徐路栀想说凭什么帮你,最后视线定格在她手腕上的银铃处,谨慎道:“那得看是什么话。”
太露骨的话,还是不要说了的好。
时针转过半格,易良像是打湿了尾羽的麻雀一般狼狈离去,徐路栀怔了一会儿,选择了给徐路薇发条短信,随后抱紧了怀里的抱枕,独自穿越重重地毯,想尽快到达林倾月身边。
目睹了这么一场,她格外格外地想将林倾月抱进怀里,吸一吸姐姐身上的甜香,才能安定下来。
她想尽快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和没心没肺的易良截然不同。
……
徐路薇安静地坐在床沿,面前是大片的落地窗,窗帘大敞着,随处可见的都是海景。
淡淡的皎月之下,海滩温柔而平静,海浪徐徐前进又后退,轻轻地抚慰着礁石,不断地发出轻轻碰撞的声音。
海浪究竟不是实体,一触即碎,碎成千万片小小的水滴,又迅速凝聚起来,继续一浪一浪,不知疲倦地流动着。
徐路薇长睫微动,平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海景,最终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海浪声声中,手上小玩意力道大到让她拿不住,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是那一块礁石,被抛起又落下。
但也只是生理上的一种感觉而已,只是几分钟的刺激,最终又归于麻木。
徐路薇不用看,就关掉了按钮,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麻木不仁的身体也得以休憩一小会儿。
深更半夜,点这样的外卖,只是突发奇想,她并不引以为耻,但也知道这如果传出去,绝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可或许是海边的夜风太温柔,又或许是受了徐路栀和林倾月的刺激,又或者是半梦半醒间银铃声声响在耳边,总之,是在这样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也让她远离了众人的目光。
趁着夜色遮掩,一夜放纵,想来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的小岛上,重新见到气势汹汹的少女。
她的眼眸一如既往明亮,只是语态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借着送外卖的名头找到这里。
只为了能见到她一面。
徐路薇无声地轻笑,说不出的讽刺,月光流泻下,两条雪白的腿不带丝毫遮掩,轻轻交错着,睡裙上垂下长长一段流苏,若有若无地扫着腿弯,带来一丝痒意。
当初闹脾气那么毫不犹豫,现在却千方百计想要让她回眸。
就算回头看,那又怎么样呢?
她们终究不合适,易良世俗仗义,飒爽豪情,是典型的市井中人;而她端庄优雅,身上背负了家族的使命,说是徐家大小姐也不为过。
家世门第不过是外在,更重要的是,是家庭背景带给你的眼界。
易良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不能像小说里一样一掷千金打脸整个公司,就像她不能理解易良为什么不能好好读书而要出来摆地摊。
各有各的不得已,只是出于最纯粹、最原始的吸引,才有了那么几次的荒唐。
尽管难以启齿,但徐路薇不得不承认,刚刚十八岁的身体,满溢着热情和活力,对她而言确实是莫大的吸引。
甚至于终于忍不住,点了个当初用过的小道具,想要复刻某一次的意乱情迷。
她还记得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东西,在易良手里摆弄,就能轻易让她失了神智,而今晚,虽然也算是不错,却终究带了克制。
二十多年来,她已经克制得够多。
徐路薇起身,目光缓缓敛起怅然,平静地摇了摇头,起身去洗漱。
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她顺手把小东西丢了进去,没有一丝留恋。
既然没有用,那就不必再留。
既然不必再留,那就不必难过。
她希望易良也能明白。
洗完澡出来,徐路薇有些疲惫地躺在大床上,本能地拿起手机看消息。
栀栀还没睡,在半个钟头前给她发了句消息,简单的几个字:“她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徐路薇睁大眼睛,双眸中有片刻的失神,半晌才想起来,是因为她跟易良说的那句话。
让她不必再整天带着铃铛了,叮叮当当的,一眼就能让人认出她来。
易良果然听话,只是固执地非要让她亲手再给她解下来。
为了所谓的仪式感,又亦或是为了多增加一次见面机会。
徐路薇无声地微笑,到底是太年轻,总是固执地想抓住什么,不肯承认失去。
总是认为多见一次,多见一次就会有机会,重新追求就能让人回心转意。
现实远远比这更复杂,丢了的就别想再回来。
沉吟再三,徐路薇还是回:“让她明天来找我。”
说到底,她二十四岁,易良十八岁,至少她该凭着一些道德上的观念,好好地和易良告个别。
信奉摸爬滚打神挡杀神的少女,别在她身上执迷不悟了。
……
徐路栀终于走到林倾月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输入了林倾月白天给她的密钥。
房门应声开启,她轻轻开了门把手,未见人先喊:“姐姐。”
很轻很柔和的一句,就能让林倾月认出来人,也不会吵醒林倾月的安眠。
没人应答,徐路栀踮着脚偷溜进去,轻轻关上房门,满室黑暗寂静,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壁灯,留下一片暖黄光晕。
似乎是特意为她而留。
要放在以往,徐路栀还会迟疑要不要回去,可刚刚目睹了那些事情,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下来。
得待在姐姐身边,闻见姐姐的气息才能安心。
她借着微弱的光线判断出林倾月的所在,蹑手蹑脚地爬到大床的另一边,随后以最轻最轻的力道,掀开一角被窝。
试探性地把怀里的抱枕放了进去。
徐路栀屏气凝神,紧张地等待着结果,只见白色枕头上乌发流泻,床上安睡的女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雪白的双臂搁在被子外面,双手向内摸索着,过了一会儿,把抱枕抱进了怀里。
徐路栀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望着林倾月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几乎要疑心她在装睡。
又或者是,潜意识地认为是小朋友来了,所以要把她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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