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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温予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把销售量估计在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
毕竟“寻尔”的目标客户一直是女性。
可一周后，“寻尔”店铺挂出长衫的预览链接,加入购物车和收藏夹的数量十分可观。
是蒋温予预计的三倍。
已是星星散天，雪月耀空的时间段，宋颖约了人外出吃晚饭,蒋温予一个人在家,吃着煮好的速食拌粉，刷工作室的群消息。
负责店铺销售的员工连连发截图，汇报这一期新品的加购数据。
其中重点说到了男装长衫。
她道：【没想到啊，这么多人加购了长衫,早知道我们之前就开发男装。】
林妙妙：【设计好，制作好,商品图也给力！】
袁峰：【没看微博评论吗，多少人是冲着蒋姐和迟哥的cp感来买的，说要比照他们拍。】
林妙妙：【就是啊,蒋姐和迟哥的视频现在还特别火呢,吸引了不少新顾客。】
蒋温予瞧着他们字字句句离不开自己和迟焰,没打算回复，脸皮薄。
她盯了林妙妙提到的视频两秒，这事她知情。
近两年短视频大火，各行各业都赶这个热度，“寻尔”时不时会录制小视频，或者剪辑拍摄花絮,投放在各个平台的官方号,进行宣传推广。
这一期,蒋温予和迟焰的拍摄就被袁峰剪辑了出来。
袁峰选择的不是他们正儿八经拍图的时候,而是他们在拍摄间隙的互动。
比如出发拍摄前，迟焰执意要给蒋温予戴压襟。
比如在户外，迟焰见缝插针地给蒋温予暖手。
视频的整体基调就是一个“甜”字，搭配一首热恋歌曲，评论区一水地尖叫，好多人呐喊这样的花絮，再来一打。
更神奇的还在后面。
这本来是他们店铺的宣传视频，影响力局限于“寻尔”的顾客，怎料被一个粉丝数目有大几百万的情感类博主关注到，转发了这条视频。
热度如乘东风，直冲云霄，连带着蒋温予的微博，“寻尔”的官方微博，以及出镜的旗袍和长衫，都收获了一批粉丝。
蒋温予认真地去逛过视频下面的评论区，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词语，每看上一回，就刺激她的心脏一次。
般配。
蒋温予回顾上个星期，和迟焰双双立于茶水间，他用自己的手机，回复粉丝称赞他们般配的那句话。
在那件事上，迟焰收敛了性子，没有太胆大妄为，不经蒋温予的同意，就把话发出去。
他是在回复的输入框中打的字。
蒋温予看完一阵脸热，立马把字全部删了。
她一害羞就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借口手头上的工作多，速速远离茶水间，远离迟焰。
逃避意味显而易见。
但事实证明，有些事情，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眼下，迟焰发来消息。
C：【那件长衫的加购数据还不错哈，你都不和我分享好消息，还是袁峰告诉我的。】
蒋温予瞅见他提到袁峰，好奇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不由记起上周拍摄完，回到“寻尔”后，迟焰和袁峰站在一块，单独聊天的场景。
又想到袁峰剪辑拍摄视频，标新立异地只选取拍摄间隙。
她蓦地猜测，这事会不会和那日，他们的聊天有关？
蒋温予甩了甩脑袋，嘲笑自己想入非非，迟焰不像是会了解，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蒋温予放下筷子，打字回复：【我也是才收到的数据，正想和你说。】
C：【哦，这样啊。】
迟焰接连发来了第二条，用的是语音。
蒋温予一看到他的语音，心就有些乱。
他每每发语音，总不会是寻常。
蒋温予在大半期许，小半紧张中点开，迟焰低缓有度，磁性惑人的嗓音取悦双耳：
“袁峰说多亏了那条视频，我特意去看了一下，下面又有好多夸我们般配的，还有问我们是不是一对的，蒋温予，你觉得呢？”
分明相隔重重楼宇，散于城池两地，蒋温予听完后的感觉，和迟焰站在她身前，当面问她的差别不大。
有一头小鹿，伴随末尾的句号，闯进了她的心里。
横冲直撞，让她天翻地覆。
蒋温予顶着双颊的热意，在聊天框中输字再删除，删除再输字。
反复四五遍，最终绕回原点，徒留一片空白。
恰巧这时，宋颖回来了。
她人在玄关外，高亢的嗓门已飘到了蒋温予耳中：“温予，我和你讲，今天晚上和我约会的那个男模太有趣了，我笑了一路，腹肌都快练出来了。”
宋颖脱鞋洗手，窝到蒋温予身边，见她怀抱手机呆坐着，拌粉只吃了小半。
“你是被长衫的绝世好数据乐饱了，饭都不需要吃了？”宋颖问。
“不是，在吃。”蒋温予丢开手机，抄起筷子，一根一根地挑粉吃。
宋颖陶醉于今晚的约会中，叽里呱啦，和蒋温予分享了一大堆。
末了，她说到：“我最近也想穿咱们家的旗袍拍一组大片，约了他明天来工作室，拍双人的。”
蒋温予觉得挺好的：“又可以是一组宣传图。”
宋颖去拍她的手背，单方面击掌：“我也是这么想的。”
蒋温予和宋颖聊完，解决掉拌粉，洗干净碗筷，再拿着手机回房间，心绪平稳得差不多了。
她再点进和迟焰的对话框，他在十分钟之前，发来了两条消息。
都是语音。
“又吓跑了？蒋温予，鸵鸟都没你能躲。”
迟焰无可奈何的语气中透着笑，很是纵容。
第二条：“你慢慢思考，我不着急，我等得起。”
蒋温予抿起的唇瓣往上扬，纠结半晌，敲出两个字：【嗯嗯。】
——
翌日午后，宋颖喊的男模来到寻尔，硬朗阳光的长相，和斯文冷面的宁成泽大相径庭。
他热情似火地和大家打过招呼，与宋颖前往摄影棚。
蒋温予闲暇时间去看，两人定的拍摄主题是复古军阀风。
宋颖红发红唇红色旗袍，婀娜多姿，妖艳娇媚。
男模自备一套墨绿色军装，不苟言笑，气场肃杀。
两人不忸怩，尺度较为大。
搂抱，坐腿，作势要吻，含情脉脉，迷离暧昧的氛围拉到极限。
这个时候，蒋温予收到了冯景安的消息：【温予，晚上有空吗？我正式入职了，想请你吃一顿饭。】
蒋温予之前就答应过，会去庆祝他面试成功。
正好今天不算忙，她回了好。
两人约在市中心的一家网红餐厅，蒋温予离得近，提前到了。
百无聊赖，她拿出手机刷微博，查看私信。
她有几个铁粉喜欢和在这片私密地，向她分享照片，生活美好。
蒋温予点进来，排首位的是熟悉了四年的ID：暮雨。
他发来：【温予，我在北城，可以见一面吗？】
成立“寻尔”这些年，蒋温予去过不少地方拍商品图，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消息。
她回得利索：【不好意思，我们上新直播间见吧。】
对方秒回：【我已经看到你了。】
蒋温予惊愕，抬头张望，别的注目她的人没瞧见，倒是等来了冯景安。
他踏步而至，坐到她对面，温声问：“在找什么？”
“一个老顾客，发私信说看到我了。”
蒋温予还在四下寻觅，她没和对方见过面，不清楚他的样貌，仅在找能对上视线的。
冯景安浅笑问：“你看我像吗？”
蒋温予：“不开这种玩笑。”
冯景安低头操作了几下手机。
蒋温予这边进来了一条“暮雨”的私信：【别找了，我就在你对面。】
十个字，蒋温予一晃而过，却足足盯了有半分钟那么久。
她再抬头时，震惊地望向冯景安，满眼不可思议。
服务员前来，冯景安让他按照预定的套餐上，特意要了两罐旺仔牛奶。
冯景安闲话家常般，对蒋温予说：“这几年，我一直有关注你的‘寻尔’。”
蒋温予还处于莫大的难以置信中，等服务员拿来旺仔，她速地拉开拉环，灌了两大口。
冯景安想去帮她开拉罐的手，只伸到了一半，不得不讪讪收回。
这个名为“暮雨”的，是蒋温予的第一个顾客，购买了她设计的第一款旗袍。
随后四年，她出的每一期旗袍，他都有下单。
宋颖以前根据他的基本信息猜测过，他会不会是男人，蒋温予一直没太在意。
对她而言，顾客是男是女无所谓，中意她的设计便好。
但蒋温予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个人会是熟人冯景安。
“你买旗袍是……”蒋温予组织了半晌语言，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冯景安接得快：“因为是你设计的。”
菜肴陆续被服务员端上来，蒋温予没心思再吃，抄起筷子，低眸夹菜，纯粹是不清楚如何面对冯景安逐渐莫名的视线。
冯景安打开了自己的旺仔，抿了口：“温予，我也是因为你回的国。”
蒋温予小口吃着菜，咀嚼到已经没什么可嚼了，牙齿还在惯性地动。
今天的冯景安话格外多，语速缓慢，像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在锦城一中，我一下课就想跑小半个学校，去高一找你吧。”
蒋温予完全不知道他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停下筷子，灌了口旺仔。
冯景安摩挲着手里的旺仔罐，慎重其事中掺杂了紧张：“温予，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蒋温予放下筷子和旺仔，迎上他的视线，认真地回：“抱歉，我有喜欢的人。”
冯景安并不意外，握紧旺仔罐的手松了两分，苦笑：“我知道，迟焰嘛。”
蒋温予点了点头：“嗯。”
“我还是晚了一点，”冯景安惆怅地盯向手里的旺仔罐，轻声叹息，“每次都晚了一点。”
高二那年，他常爱往高一跑，去找那个才入学不久，各方面都不适应的小丫头。
大多数是课间十分钟，无奈校园宽广，楼距相隔甚远，冯景安从高二楼奔向高一，只来得及远远地望她一眼。
冯景安迟钝，被好友点破才反应过来，他这种傻乎乎的行为叫喜欢。
等他想彻底，再去高一时，瞧见的场景已经是他的小青梅，时常跟在那个叫“迟焰”的男生后面。
自幼和他一样，只喝不带任何甜味的纯牛奶的小丫头，也因为那个人，爱去校园超市，买甜到腻的旺仔。
自此，冯景安隐下了所有的情感。
后来升上高三，课业繁重，他有意和蒋温予疏远，不去联系，以免伤神分心。
直至毕业，远赴大洋彼岸，让时间和距离，为自己单方面的迷恋做个了断。
蒋温予毕业时，冯景安忍不住回过国。
他手捧一束向日葵，去找她，却看到她要去给别人送蓝色满天星。
那个炎炎夏日，没能把满腹心意送出去的人，何止蒋温予一个。
后来，冯景安关注到蒋温予的微博，关注到她的“寻尔”，是偶然也是必然。
他在某个软件，无意间刷到她的照片，顺藤摸瓜地找到她的微博，以陌生人的身份，偶尔在私信和她聊。
一聊就是四年。
冯景安在“寻尔”购买的那些旗袍，全部寄到了朋友那儿。
朋友开始没过问，后面了解到缘由，打越洋电话骂他的脑子是月球表面，让他滚回来，大胆地去追求，万一呢。
冯景安犹豫良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国，为自己争取一次，蒋温予已然和迟焰再度遇上了。
蒋温予不聚焦地盯着一桌精致菜肴，心思沉沉，摇了两下脑袋：“不是早晚的问题。”
冯景安愣了愣，僵硬地扯扯唇：“是啊，和你从小认识，一起长大的人可是我。”
蒋温予长舒一口气，憋出笑说：“你会遇到更好的。”
冯景安勉强让唇角有淡淡的弧度：“祝你如愿以偿。”
“谢谢。”蒋温予回，“你也要幸福。”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旺仔碰了个杯。
饭后，蒋温予打车回家，冯景安把她送到路边。
上车前，他真诚地问：“最后，能抱一下吗？”
“最后”两个字让蒋温予无法矫情，这或许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幅员辽阔的北城有上千万人口，若不是刻意联系，偶遇的几率仅次于行星撞地球。
蒋温予与冯景安极浅地抱了一下，听到他说：“我不会离开北城，有需要的，随时找我。”
“好，你也是。”蒋温予客套地回。
她随即上车离开，没入滚滚车流，渐沉夜色。
街对面，疏疏落叶处，一辆迈巴赫在十五分钟前停下。
迟焰坐在后座，俊逸的面庞冷寒，眸光阴戾，凝视前处，不发一言。
他和张豪要去参加同一个应酬局，顺路去接了他。
怎知半道窥见某个熟悉的人影，疾速向前的车子当即被迟焰喊停。
张豪侧过身，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惊问：“那个男的是谁啊？”
迟焰的嗓音不显任何温度：“她发小。”
张豪睁大了眼睛，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蒋温予拒绝自己的理由。
他坐回去，叹气：“早和你说过了，她心里有人，惦记了人家很多年。”
迟焰目光如炬，凝着那个方向，没吭声。
约好的饭局快赶不上了，但张豪知道着急也没用，陪他干耗，隔两分钟往外面望一眼。
瞥见蒋温予和发小走出餐厅，在路边抱上后，他拍了拍迟焰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强扭的瓜不甜，你学学我，放弃吧。”
迟焰肩膀一抬，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森凉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看上的，甜不甜，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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