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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桃花镇生活的那些年，她一贯都喊他顾渊哥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他。
现在仔细一想。
大抵是最初懵懵懂懂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刻。
少女的心思纤细敏感,倔强地认为如果还喊哥哥，就只能永远被当作邻家不懂事的小妹妹照顾。
池萤不想只当顾渊的妹妹。
所以再没喊过任何一声哥哥。
但现在，她已经和他领了证,不再是从前那个连爱恋都说不出口的稚嫩小姑娘,自然不会继续纠结称呼上的问题。
在全身镜前端详时，想起曾经在学校礼堂里演出的话剧，池萤不免又记起在桃花镇生活的那些年。
每天早上，眉目清冷的少年总会等在门外,沉默地陪她一同去上学。两个人并肩走着，他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分别时，她冲他用力挥手：“顾渊哥哥再见！”
这个时候，他才会稍稍敛眉,冷淡地应一声：“嗯,下午见。”
然后独自朝高中部走去。
有些怀念当初一起上学的日子,池萤喊这一声哥哥，其实只是为了看看顾渊被吓一跳的模样。
毕竟这么多年没再叫过哥哥，他骤然听见，应该会很惊讶吧。
顾渊确实很惊讶。
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几乎连指尖都无法挪动，只能下意识垂眸。
为了配合展示婚纱效果,贵宾室里的照明经过精心设计,暖色灯光自头顶打下,照在笑得一脸狡黠的池萤身上。
裁剪合体,华丽的大裙摆迤逦在身后，衬得本就纤细的腰肢愈发盈盈一握。裸露在外的肌肤莹润雪白，被灯光照着，白皙到几乎会发光。
偏了偏头，她轻轻眨眼。
猫般灵动的眸子闪出细碎的光。
毫无疑问，这样的池萤自然很漂亮。
连守在一旁的总监也拊掌感叹：“不愧是池小姐，上身效果实在太棒了。”
但顾渊看着池萤。
却仿佛回到了桃花镇中学那个稍显破旧昏暗的小礼堂里。
正式演出的那一天，他站在礼堂的最后一排，隔着一整个礼堂乌泱泱的观众，遥遥看着站在舞台上的池萤。
头发挽起，她穿着白色的及地长裙，扮演着被王子拯救的公主。王子打败巫婆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拼命用力喝彩。
而他站在阴影中。
最后也只能轻轻地和观众们一起鼓起掌。
那个时候，顾渊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他能像现在这样，看着池萤拎起裙摆，一步步走到他身旁。
而且。
她还和从前一样，软软地喊他顾渊哥哥。
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胸腔蔓开，有些酸，有些涩，甚至还会一抽一抽地疼。
但痛楚过后。
像是被桃花镇四月的风拂过，心口暖洋洋的，散发着妥帖滚烫的温度。
“喂，问你话呢。”
池萤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答，看着顾渊站在原地发呆，不由伸手拧了他一下，“我到底好不好看啊？”
这一下力气不算太小。
手臂上不禁吃痛，顾渊这才回过神，开口时，依旧有些磕绊：“好、好看。”
“顾先生都看呆了，怎么会不好看呢。”
极其机灵，总监在一旁帮腔。
池萤自己也挺满意这一套，不过还是又一一试穿了余下的婚纱，感觉效果都没有第一套最出彩。
而顾渊也只在她试穿第一套时才呆住，对于剩下那十几套，给出的都是“不错”“还可以”“挺好看”的这种看似肯定实则不怎么满意的评价。
于是池萤把第一套选为主婚纱，又选了另外几套当作婚礼当天其他场合需要的礼服。
今天只是来试个款式，选定婚纱后，工坊这边还要根据池萤的身材做进一步修改。要想拿到礼服，最少也是两三个月之后，接近年底的日子。
“你今天发什么呆？”
离开工坊，回家的路上，池萤不免好奇，“难道真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这句是完完全全的打趣。
要池萤自己来说，她才是被美色所迷的那一个。
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顾渊只是嗯了一声，便沉默地继续开车。
这狗男人又在琢磨什么？
池萤扬了下眉，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自己表现出来。
*
果不其然，从品牌工坊回来后，池萤发现顾渊好像在背着她偷偷做事。
以往，他联系王晋从不避讳她。
这一周却有好几次，她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拿着来电显示王晋的手机，一脸镇定地躲去书房打电话。
他们已经领证了。
他还在搞什么小动作？
池萤很是好奇，又怕万一顾渊在琢磨什么惊喜，贸然开口会打乱他的安排，一时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到底心痒的厉害，为了不把注意力放在顾渊那边，池萤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飞去国外看秀和继续给林申午做思想工作之间犹豫，还没等她想好先做哪一个，郑山河就打来了电话。
“今天下午有空没？”
电话里，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要是闲的话，到我这儿来拿一下你俩的新婚礼物。”
郑山河送礼物算送得很晚。
宣布领证的消息后，池萤就收到了曾经合作过的导演艺人和品牌方们寄来的各种新婚礼物，唯独郑山河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有空。”
不过早就习惯他的脾气，池萤也不觉得奇怪，一口答应下来，“我待会儿就过去。”
虽说按理应该是郑山河来给她送礼物，但现在亟需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池萤并不计较这点小事。
她的公寓离郑山河的工作室不太远，开车只要十几分钟的车程。
不过难得出来一趟，池萤还是先兜了一圈风，这才朝目的地驶去。
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工作室外停着一辆搬家专用的货车，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一个接着一个地往车上搬箱子。站在门口的小助理眼尖的看到她，就拼命招手：“萤姐！这边！”
池萤：“？”
这是在做什么。
摸不着头脑，她跟着小助理往里走，然后就看到了坐在纸箱堆最上面的郑山河。
“你来了啊。”
郑山河还是从前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高高的坐在纸箱堆上，见到她来，随手一指，“坐，随便坐。”
池萤看了看他指的那个纸箱：“......”
还真是有够随便的。
“郑大导演。”
池萤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及之处都是各种被打包好的纸箱，“合着您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专门看您兴师动众地搬家啊？”
屋里现在连张沙发都不剩了。
不过这倒也正常。
《薇薇》票房大爆，郑山河作为导演兼投资人，收益自然不少，换个新工作室是情理之中。
池萤正这么想着。
郑山河点点头。
“是啊。”他轻松道，“我明天就要出国了。”
池萤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明天还是明年？
自从获得最佳导演的奖项后，郑山河可谓是现在华夏影视圈里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导演。
下半年是各大典礼扎堆的时候，作为《薇薇》的导演，有不少需要露面的场合，他应该忙到脚不沾地才对。
怎么还有心思往国外跑？
十分意外，池萤还想再多追问几句，就见郑山河起身，直接从纸箱堆上跳了下来。
落地之后，他站定，直接冲她鞠了一躬。
特别标准。
完全不掺水分的九十度直角躬。
这动作太过庄重，池萤不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郑山河：“你干嘛！”
这神经病又在折腾什么名堂。
她被吓了一跳，郑山河的表情倒是很淡定，鞠完那一躬，随便找了个纸箱坐下，然后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是薇薇的那个同学。”
不像方才那般言行无忌。
他的语气极平静，平静到池萤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在说什么。
电影里，从头到尾相信薇薇的，只有一个同班的男同学。也是他在葬礼上找寻机会偷偷装了摄像头，从而揭发了薇薇父亲的罪行。
但池萤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半纪实半虚构的剧本。
并没有想到里面的角色会有原型。
更没有想到郑山河居然是原型之一。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太大，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把她的故事讲出来了。”
不等说完，郑山河打断她的话。
坐在纸箱上，他耸了耸肩，看上去还是从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说话时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谢谢你和顾老师。”下一秒，敛去脸上的笑意，郑山河轻声道，“真的很感谢。”
他站起来，再度向池萤鞠躬。
目瞪口呆，池萤一时没有缓过神。
她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个一向神经兮兮的男人冲她一本正经的道谢，再起身时，却又换上了平日嬉皮笑脸的表情。
“我把《薇薇》的收益全捐给了公益组织，以后大概也不会拍电影了。”
他挠了挠头，又耸耸肩，“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娱乐圈这个地方。”
“哦对了。”
郑山河转身，从地上的纸箱堆里翻出一个盒子，“这是给你和顾老师的礼物，新婚快乐。”
把礼物塞到池萤手中，郑山河插着兜，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冲她懒洋洋地吹了个口哨，“再见了，池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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