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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带着少帝，乘坐着一辆车辇走过洛都的街道。
他其实存着与皇甫坚寿一样的心思，自己是否逆反了董卓，尚且无人知晓，纵然深夜驱车，只怕也无人查看。
太师之尊，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何况王允实在是一个古典社会模范的忠臣，他宁肯冒险，也不愿天子暴露在革命的洛都街道上。
而少帝只能在车帘背后，注视着洛都的每个角落。
他看见城东的火炬熊熊燃烧，听见不少婴儿的啼哭和妇人的叹息，更是看见西凉军在街道上群龙无首的模样。
少帝小小的拳头握紧了，他的心中有什么在不停颤动，甚至自言自语道：“董国舅，你可曾看见了？快了，或许明天，大汉的朝堂将会截然不同！”
王允终于是被一支西凉军队拦住了，而正如他所预料的，这西凉军并未对他有什么怀疑的举动，只是毕恭毕敬地嘱咐王允不要犯险，如今外面实在动荡，不如尽快回家。
“既然洛都动荡如此，我身为太师，自然要为国效力了！”王允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然后低声道：“相国此时在何处？”
那士兵一筹莫展道：“我等尚未与相国见面，只是收到了相国的口信，要我等加强戒备，不要放过任何的可疑人物……”
王允连忙催着马车，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叨扰了，各位壮士辛苦了！”
那群西凉士兵纷纷拱手，目送王允离去！
“王太师。”
车厢中传来的声音令王允心胆俱裂，他连忙做出了一个噤声，道：“天子切莫大意！若是可以不发声，便不要有任何声响为好！”
少帝点了点头，道：“如今我猜，董卓定然是去了大狱。”
“大狱？”王允一愣，他并未与皇甫坚寿有更深的交集，不知道他的计划——楚昭寻因为不喜他视人命如草芥，视大义为真理的心理状态，便也没有多言。
可是少帝却知道，楚汉之所以要诏书和玉玺，定然不是为了他自己！
少帝也是渐渐才想通的，他想，楚昭寻乃是罪臣之身，就算拿了诏书与玉玺，当真便可以劝动那皇甫坚寿吗？
只怕皇甫坚寿对他的成见会变得更甚！
因此，楚昭寻拿来玉玺，定然是为了赠予他人！
而少帝踱步不止，顿时想到了大狱中的冠军侯！
此人封侯，有一半是楚昭寻的功劳，想来二人定是有旧，又是天下名将，一生没有污点的武将典范，也只有他手中拿着诏书与玉玺，才能真正发挥号令天下的作用！
想明白了以后，少帝便立刻想到，自己尚且如此推论，那董卓工于心计，又极为敏感多疑，如何想不到大狱中的皇甫嵩乃是自己的致命弱点？
他如今，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位德高望重的名将，立刻处决呢？
少帝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今董卓定然也朝那个方向去了！
王允虽然所知的信息不多，但他日思夜想，便是如何复兴汉室，皇甫嵩这位极强的助力，他早就有所考虑！
因此少帝三言两语之间，王允便已经醍醐灌顶，顿时掉转马头，向大狱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王允都看见被践踏过的洛都，还有路上那些洒落的马粪，无一不在证明今晚的混乱。
而一个转角，王允看见了一队西凉士兵押解某位似乎是犯人，又穿着体面的人。
他的眼睛已经不灵了，于是凑近了一些，看清了那人是谁后，顿时愣在当场！
王允的停顿令少帝也有所注意，他从车帘的缝隙中，看见了一队西凉士兵，押解着蔡邕向前走去！
少帝也是一惊，他知道蔡邕为董卓抄录典籍，二人关系极好，更知道，蔡邕此人乃是楚昭寻的岳父！
两下一凑合，少帝便顿时领悟了，董卓定然是为了以蔡邕要挟楚汉，才想出来的下三滥的招数。
可怜蔡邕今日为董卓抄录典籍直到深夜，尽管是为董卓夺取名声，他依然沉浸在圣贤书的世界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清楚今夜洛都的动荡。
王允呆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便要继续向大狱的方向行去！
“等等，王太师要去哪里？”少帝一愣，知道若是此刻不去相救蔡邕，此人定然要任人宰割了。
王允不答，只是一个劲儿向前策马。
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悔？
蔡邕是楚昭寻点名要保护的人！实实在在地将这个担子压在了王允的身上！
可是王允却失职了。
但此刻，他可以停下来吗？
“停！”
少帝一声含有怒气的吼声，还是令王允停了下来。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少帝，喃喃道：“陛下，若是我等在此处耽搁了，贻误了与楚昭寻会面的时机，那么陛下以身犯险，来到动荡中心，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眼前此人乃是忠良，得救。”少帝斩钉截铁道。
王允指着那队西凉军道：“他们只有十几个人不假，我身后家将便可轻易救下蔡邕，只是若是如此做了，你我君臣二人又该如何自处？”
少帝摇了摇头，道：“楚昭寻给朕说过一句话。”
“什么？”王允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前人尚且救不得，何谈救天下？”
王允两眼一黑，就知道是这一句。
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若是在下一个拐角，依旧没有西凉军的增援，便将这队士兵给办了。
那里偏僻阴暗，纵然闹出来什么动静，只怕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少帝想了想，便答应了。
二人静静等待着，可是事情实在不凑巧，只见那队西凉士兵尚未走到转角处，便以一种交差的方式将蔡邕转移给了一支百人小队。
这样的规模，已经不是王允的家将所能抵御的了，二人便叹气作罢。
少帝望着蔡邕，他此时只是可惜没能救下这名忠良之臣，而丝毫不知道，若是方才贸然前去，自己只怕已经与蔡邕一起被抓做人质了！
只是这片刻的差别，却引起了难以估量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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