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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笑话啊,四年了,我虽是知晓皇帝一直是在透过我瞧见着皇后姑母,但,我就算不愿承认,心里却还是抱着些许期望,期望着或许就算只有一点点,他的真心是给我安棠儿的,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啊.......
祁艳默不作声的站在我身旁,她咬着唇静默着,看不出情绪来。
良久,我冷静下来,平静如常的道:“祁艳,将这盒子里的娃娃拿出来,摆在珍宝架上,挑个显眼的位子。”
祁艳小声问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是不喜欢这娃娃的吗?要不,奴婢还是将它们收起来吧,不然娘娘瞧着也烦。”
“这是皇上赏的,本宫喜不喜欢不重要。况且这宫里也没什么是本宫的喜欢的,去摆吧!”
祁艳道了句是,随后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只盒子,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了我,我瘫坐在椅子上,身子不停的向后靠去,脖子向后仰,面朝房梁,感觉头脑都空了,手茫然的在桌面上摸索着,最后攥住了采薇送我的那条帕子,摸着有些发旧的面料,自言自语道:“采薇啊,采薇,我真的好累啊。采薇.....你若在,就好了。至少还有人能和我说说话。
......算了,你还是不要在的好,故事走到了尾声,太子要收网了,一切都用不了几年了,世道乱了。”
除夕前,我下旨解了玉妃的禁足,见了陈贵妃一面,她神情诡异的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玉妃。
我与她说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之类的顾虑,玉妃却是冷笑着说,我就是愚忠,和我安家祖祖辈辈一样。人家都不曾善待过我们,我们又何必要去顾虑他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大抵就是这一类的话。
我没再与她多做争论,如果可以,我如何不愿意像她说的那样,干脆提着一把剑,走哪杀哪,将这些冤孽一个个都杀个干净才好。
可是杀完,自己痛快了之后呢?我被千夫所指,然后再看着爱我之人一个个为护我而死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盛无首,周边这些年一直虎视眈眈的诸国必将蠢蠢欲动,或许朝中会如陈贵妃所言再寻一宗世子回来。
可不论宗世子年幼与否,他都未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一直流落民间,或许在做皇帝之前,人生的大志向不过就是娶妻生子,守着良田几亩,平平安安终其一生。
就算不是这样,他有思想,有满腔的治国抱负,但终归无权无势,如何能像如今的皇帝这样集中皇权,成为一个威风赫赫的君主呢?
故而,未来的那位皇帝必然会成为如左相一流的权臣手中操纵着的傀儡,持天子以令诸侯,国将不国,群雄四起,边疆诸国趁机发难,割据大盛疆土,到时候内忧外患,大盛江山势必颠覆。
这是要亡国的。
对我而言这无异于是在亲手将我安家世代祖辈心血一一击垮,大盛能走到今天,可以说城墙上的每一块砖都沾有着我安家的血肉。
我祖父至死都在护国,我父亲被猜忌至此,也不愿冒险揭竿而起颠覆大盛天下,对大盛他们是那般的珍视。
我也断不能做那亡国叛家的罪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是大盛的皇后,一国之母,如何能不将子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呢?
凡欲成之事,需思虑周全,缓缓图之。
年后,朝堂之上,太子的棋果然开始收盘了。
皇帝近日收到消息,说是西南云城一带,又一次再现了永安王的那些傀儡,傀儡集中出现之地,还是镇国大将军安肆城的埋骨处,茈碧湖畔,梨园村。
整个村子三十二户人家,男女老少一百六十余人,元宵夜,尽数被屠,死状与当年京城外稻田村被杀之状一般无二。
八顷白梨花,一夜尽红妆。
诡异的是,安肆城一家的坟冢却是完好无损,甚至官兵去瞧的时候,还有人给上了香,摆了贡品。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震怒,当即便派人不留余力的去搜查,永安王的那些脏东西分明当年就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的,怎么可能会还有.......
左相有些战战兢兢地,因为当年清除之事便是他和杨羽亲自带人去做的,自问当时自己和杨羽皆是憎恶那些东西,定然没有留下任何将来可复燃之灰的。
令皇帝面色阴沉的,除却傀儡屠村外,还有安肆城坟冢前的祭品是谁去祭拜了的。
安敬之一直在京郊,派去盯着的人回报也是一直无所异样,这事儿,和他有关吗?还是说安家还有余孽?
毕竟曾经世上对傀儡之术最熟悉的除了永安王外,便是安肆城了,安肆城死了,安敬之或许知道,安家若是还有余孽,有余党,曾追随过安肆城,那能掌握的了这傀儡之术也就不怎么意外了。
皇帝虽是对太子也有所疑心,可他更想不通身为储君,太子有什么理由去伤害无辜平民。更是要再行嫁祸安家之事的。
他之前对安棠儿的所为,是为了戳自己的软肋。他勾结禾苏建什么平阳阁,是为了和皇室暗卫对抗。他在朝中树立自己的人脉网,这是为了培植势力。
这对一个储君而言也算不得出格。
但这次,属实没有理由啊.......
皇帝也想了是不是西楚搞得鬼,可是边关将领传报回来说,西楚也并无动作。
皇帝又看向了恭敬有礼的左相陈敬,左相略微发抖,他自是明白皇帝的猜忌,可是当下又不好多表什么忠心,皇帝没问,自己冒然的上前解释,倒是真的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京郊,安肆城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封云城梨园村村长托人捎来的信。
这信属实是蹊跷,他们离开梨园村的时候,并没有与任何人说过自己将去往何处,又是该有何种动向,那村长是从何得知他们现在京郊呢?
安敬之、张蕊、翠萍三人围坐在桌前,安敬之拆开了那封信,一打开便是被吓了一跳,这....这是一封血书啊!
字迹歪歪扭扭难以辨别是否为村长手笔,但....村长确实是会写字的。
统共三行字,大意便是梨园村被屠,是受到了安敬之的连累。
安敬之捏着信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眉头皱的也更深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入夜安敬之依然是心下难安,首先这信是何人送来的,未知。
梨园村被屠,这信村长又是如何送出的,未知。
梨园村一事究竟是真是假,依然未知。
几番思量下,他叫来了翠萍,让翠萍回一趟云城,探查一下消息的真假。
后来的多日,安敬之和张蕊虽然皆是惶惶不可终日,但面上还是不显,依旧是照着往常那般过着日子。
长乐宫中,最近属实安静极了,离殇没有出现,我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只有陈贵妃偶尔会来一趟,我与她如今话说不到一处去,不过就是闲聊两句,也就罢了。
皇帝有日子没踏足后宫了,前朝事多,更何况太子之前说过他的棋就要走到尾声了。自然是不可能让皇帝闲下来的。
天气渐暖,我整日里便都坐在廊下,瞧着梁上挂着的那两只黄鹂鸟,听着它们在狭小的笼子里,晒着太阳,自如的鸣叫。
时不时的我竟是会与这不会说人话的鸟,言语两句。
小厨房的嬷嬷们见了,也总是看着我叹气摇头。
话说这些嬷嬷们,也没剩下几位了,这几年陆陆续续的有的与我告了老,有的生病被迁出去了。
如今我想要再喝上一碗糯糯的红豆粥,吃上一盘饺子,也是很难再吃出以前的那般滋味了。
物是人非,就是这么理儿吧。
一树海棠开的正好,前几日我坐在树下秋千上时,抬头望竟是瞧见了枝杈高处,落了一只鸟窝,或许假以时日,那小小的窝里便是会有毛都没长全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探出头来,等着父母亲觅食回来,哺育它们。
怀夕长高了许多,已然出落成了一副少女模样,我瞧着她时,就在想你说,若是小果能活到这般年岁,是不是也该是这样的呢?
她最近与勤政殿的一个小侍卫走的很近,每次一如何了就找不见人了,少女怀春,心思总是不少。
那侍卫我也瞧了,白白净净的,出生也不错,若是怀夕日后要与他谈婚论嫁,我也可以出份力,下一道懿旨,赐婚于他二人,便可摒除门第身份之别。
至少我能保证的是,这喜丧啊,我这辈子也就只会办那一次了。
午夜梦回,四年过去了,我还是回想起,那日我透过宫门见着的采薇的最后一面,门在被缓缓的关上,采薇也渐行渐远了。
隔着一面高墙,我终归是将她送出去了。
“皇后娘娘?”
我蓦然将思绪拉回,睁开眼睛瞧见的便是明霞。
我朝她笑了笑:“太子妃,你来了呀。”
明霞今日也未向我行礼,而是如多年前那样,直接大咧咧的坐在了我身边,抻着腿,道:“娘娘这日子过得还是这么舒服。”
听着她的语调,我有些恍神了,愣怔了半晌,才道:“左右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怎么过不是过呢?”
“也是,就是我的那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都不痛快。”
我换了个姿势,靠在廊柱上,问道:“如何讲?”
明霞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东宫里的那些人嘛!如今东宫里最得宠的便是那王良媛。其余女人嫉妒呗,三天两头的去找人家的事。
偏生得,那王良媛却是个省事的,十二个时辰,一大半时间都跟随在太子殿下左右,那些女人抓不住人家,就故意自己造些事.......
唉...然后王良媛每每中招,我们的太子殿下都带着他娇滴滴的小美人来找我理论。
我真的是....昨日我直接说了,我也受不了这委屈了,我说,这事也不是我做的,你要理论何必来找我呢?
太子殿下倒好,批头盖脸的,左右意思就是,我做太子妃,失德了!
您就说气不气!狗男人,真的是狗男人!”
我看着明霞气呼呼的声情并茂的讲述完后,却是没忍住笑了。
明霞皱着眉,道:“皇后娘娘,您没有感受到我很生气吗?您笑什么?”
我摆了摆手,道:“明霞,你知道你已经又很久不曾这般与本宫讲过话了吗?”
明霞轻咳了两声道:“之前我撞见的那件事,真的被吓着了。心里有个坎儿,也不知闹了什么别扭,就.....哎呀,其实我早就好了,但我堂堂天启公主,大盛太子妃,不得要点儿面子嘛!哦,闹别扭的是我,最后上赶着舔脸儿来的又是我,多不好啊.....”
“那你今日怎么肯来了?”
明霞看了我一会儿,无奈的撇了撇嘴:“我太憋屈了,其实昨日与太子不是理论,是我们大吵了一架,最可气的还是,我单方面吵的。他除了很理智的与我争辩了两句外,全程语调平静,脸上一副我欠了他半座城池的表情,可恨死了。
我昨天委屈的很,想找人哭,找人倾诉,但是在大盛想了一圈,除了您也没有人能再让我,如这般说说话了。”
明霞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也越来越委屈,眼眶里,也渐渐填满了泪水,我起身上前,张开胳膊抱了抱她。
她将下巴抵在我肩上,终于哭出了声。
我有些羡慕了,她还能找我哭,我却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我的那些心事,更是一个字都不能向旁人吐露。
良久,明霞恢复了平静,我递了张帕子给她:“太子妃,哭完,说完,你还是太子妃,这件事改变不了了。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们都不再是我们了。你这件事,本宫也只能听着,没有办法去管东宫的事,也不愿碰到太子。
那天如你所见,本宫去东宫,就是去质问太子为何要害映岚的。最后那个令人恶心的亲吻,不过是一场交易的筹码罢了。
各中原因,本宫不愿讲,你也莫要知晓的好。你与他未来日子还长,而且还是你自己不愿离开的,所以啊,小夏,好好的吧!”
明霞笑了:“小夏?这个名字还真是多年没人再叫过了。娘娘今日不叫,我都快忘了,我原是叫顾夏的。不只是天启的明霞,也不只是大盛的太子妃啊。
单论这点,我就比我母后幸运,至少在大盛还有娘娘记得我叫什么名儿,母后生前,在天启人人都只知她是大盛的婧仪公主,却不知她究竟叫什么,纵使有人知道,也无人唤过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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