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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石头原本该出院的这一天，她再次来到了病房。
“小石头的脑袋这又是怎么了？”冯氏皱着眉头问道。
何来娣叹了口气，说：“男孩子太淘气了，他在楼梯上闹人，蹦?蹦?地就摔下去了。”
冯氏看了隔壁的小香宝一眼，随即快速收回了视线。
小女孩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脸色看起来比上次好了不少。
很显然，大石头两口子还没动手。
或者是，动手了没有成功。
“大石头人呢？怎么没在这？”冯氏问道。
“他最近动不动晕倒，就在家里歇着了，在这帮不上什么，还尽添乱。”何来娣忍不住吐槽道：“大石头可能是脑子坏掉了，有时候感觉他精神不太正常。”
冯氏默了默，问道：“他看过大夫了吗？”
“这种也算不上是什么病吧。”何来娣说：“他怀疑是在山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想找个靠谱的大仙破一破。”
“小石头什么时候出院？”冯氏声音很低沉。
何来娣说：“周六出院。”
那就是还有三天。
“你抓点紧。”冯氏没有多言，只提醒了这么一句，便准备离开。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可当她看到迎面走进来的人时，整个人蓦然顿住了。
“小芳……”
姚老太太的名字是陆庆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大名，也没有人喊过她小芳了。
在家里，孩子们管她叫娘，叫奶奶，姚老爷子管她叫老伴儿。
小芳，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称呼啊！
听到有人这么喊她，姚老太太也是猛的一愣，她抬头看去，花了五六秒的时间才认出对方，“冯姐！”
冯氏走过去拉住姚老太太的手，激动道：“咱们真是很久没见了啊！”
“是啊，得好些年了。”姚老太太眼泛泪光。
“其实我这几天正准备去找你呢。”冯氏说：“太巧了，咱两家孩子住院住到了一个屋里。”
“原来小石头的姑太奶就是你啊！”姚老太太着实有些惊讶。
“亲戚隔得远，平时走动也不多。”冯氏应了一句，便立马转开了话题，“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啊，身子骨还行吧？”
“我挺好的，你身体也不错吧？”姚老太太拉着冯氏坐到了病床上。
她们面对面，各坐一张床的床尾。
冯氏顿了一下，笑着说：“我好着呢！年轻那时候，咱们几个属我身体最好。”
“是啊，那次入秋的时候下河摸鱼，我跟胖丫、春妮几个都感冒了，就你没事。”见到冯氏，姚老太太真的蛮开心的。
至于冯氏——
小香宝看出了她的心口不一。
冯氏的身体现在并不好，她得了胰腺癌，虽然发现得算早的，但这个是癌中之王，生存率极低，基本上没有很有效的治疗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她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小时候我可羡慕你了，身体好，学东西快，干啥都干得利索。”
姚老太太陷入了回忆当中，“我爹娘总在家里夸你，让我跟你好好学一学。”
“羡慕啥呀，我有啥可羡慕的。”冯氏脸上闪过一丝凄苦。
她很早就结了婚，一心想多要几个孩子，结果迟迟怀不上。
后来屯子里的赤脚大夫给她瞧了瞧，说她身体有毛病，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男人当天就把她赶出去了。
冯氏怕丢人，就没有回娘家，在外面捡了一年多的垃圾。
后来她救了一个落水的男人，那个男人感激她，把她领到家里，后来两人日久生情，便结了婚。
那个男人很能干，是个工厂的技术员。
两人没有孩子，生活非常节俭，攒下不少钱。
后来丈夫去世，冯氏又拿到了不少抚恤金。
冯老太太说羡慕她，其实她才是真的羡慕小芳呢！
“小芳，你命好啊！”冯氏由衷地感慨道：“你爹娘对你好，你嫁的人也不错，还有这么多孩子。”
她多喜欢孩子啊，可是她生不了，她一个孩子都没有。
“我的命哪里好了，我也苦啊！”冯老太太想起了那些夭折的闺女和孙女，“我那么喜欢闺女，结果都没活成，生下来一个，走一个，那几年我可怕生孩子了。”
冯氏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短促，不容易让人察觉。
但这些小表情，逃不过小香宝的眼睛。
姚老太太说：“后来我那几个儿子生闺女，又是这样。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来惩罚我了。”
冯氏看向小香宝，说：“什么惩罚啊，这不是有小孙女了嘛！多稀罕人啊，长这么漂亮，还是个小机灵鬼。”
姚老太太把小香宝抱到怀里，笑得眼睛都没了，“是啊，小香宝可是我的大宝贝。她要是出点啥事儿啊，我可就活不成了。”
“别说那不吉利的话，你孙女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能出啥事儿。”冯氏说着伸手摸了摸小香宝的脸蛋。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确实招人喜欢。】
【就是投胎到老姚家，太可惜了。】
【要不是我没几天活头了，还能让你再活几年。】
【小芳这么宝贝这个孙女，要是小丫头死了，她得伤心死了吧！】
【搞不好，能到地下陪我去呢，哈哈哈哈哈！】
小香宝面带微笑地看着冯氏，心中无比震动。
原来想弄死她的人是这个老太太。
冯氏之前来病房，心理活动不是很多，跟大石头和何来娣讲完话就走了。
想不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名堂。
“小芳你年轻的时候，总喜欢找我唠叨，一说就停不下来。”冯氏也在回忆过往。
“是啊，我跟你关系最好，也找不到别人唠叨了。”
姚老太太悠悠一叹：“我还记得呢，我总跟你念叨着想要个闺女，稀罕闺女稀罕得不得了。我第一个闺女生病的时候，我还找你大哭了一场。”
“都过去了，这都是命啊！”
冯氏浅浅的笑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
命到底是什么？
她和小芳的命，到底谁的命更好。
一定是她的命更好，因为她没有死过孩子，没有为此伤心过。
她一定得多活几天，活着看小芳再崩溃一次，再伤心一次。
这样她才能瞑目。
这样她才能把仇给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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