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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团幻影，她跑过去想抓紧他，却抓不住。
混沌不堪，看不清的白雾迷失了双眼，池桑只觉得四肢百骸，失去父亲的一幕幕都如幻灯片般在眼前播放。
她想闭上眼睛，却躲也躲不开。
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搂进怀里，他蒙上她的双眼，他说：桑桑别怕。
他说：你还有我。
池桑梦魇了，被手机闹铃声弄醒，醒来时还躺在沙发上，紧绷着身躯，如同一只惊弓的鸟儿。
沙发上，发间，都是泪水。
李成的电话在中午又打了过来，池桑正没精打采的吃着饭菜，听着对面一位老学究神神叨叨的分析着一场实验。
池桑接通电话，李成的声音很焦急，“桑桑，你考虑好了吗？阳阳今天吐血了，两个疗程已经快结束了，大夫说两个疗程就可以做骨髓移植手术，要不然你帮忙试试，成功最好，如果不行就继续给他化疗。”
一个疗程是21天，两个疗程就是42天。
池桑知道生命的脆弱，如他父亲一般，说不在就不在了。
“好，这几天我回去一趟，不过我有个条件。”
李成差点喜极而泣，这是最后一点希冀了，“你说你说。”
“和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回去的事，尤其是李霁月，不要让她在班里说。”
李成一口应下，“好，做配型很快的，对你不会有什么伤害。”
池桑是第二天上午回去沈城的，没告诉南知意，她不想南知意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学习的心情。
临出发前，她给南知意发了个微信：知意，要不要我回去看看你，当面安慰你？
南知意躺在床上盯着自己还要恢复一个多月的跟腱出神，最少68周康复。
他可不想让池桑知道，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只能回复：别看我，我忙着奋笔疾书呢，老天爷不让我走捷径，让我做个斯斯文文的三好青年。
池桑下了高铁直接打车到医院。
李成是偷偷会见池桑的，甚至没告诉梁晶，怕她跳出来阻止。
检查结果三到四天才会出来，如果出来差强人意，那李成就打算让李阳继续化疗，在社会上接着寻觅符合他的造血干细胞了。
池桑检查出来时，李成塞给池桑一些钱，“孩子，谢谢你，路费理应我来出。”
池桑把钱还给他，“不用了，我自愿的，我想远远的看一眼阳阳。”
李成眼角发红，“好。”
池桑跟着李成，去了无菌病房，小男孩躺在床上，比上次看到的还要瘦弱，小脸蜡黄。
本来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在也变得光秃秃的。
池桑只看了一眼，便跑了。
是真的跑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梁晶，只有李阳这个小男孩还跟她有血缘关系了。
有时血缘关系真是说不清的关系，如丝丝缕缕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
回去的路上池桑在想，如果池子洲没去世，李阳生病了他们会来找她帮忙吗？
是会难以开口，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拼上这张老脸，哪怕被拒绝。
池子洲会鼓励池桑，去做吧，只要是善良的，能帮助人的事，都去做，爸爸是你坚强的后盾。
回去的四天，池桑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早起迎着朝阳跑步，在实验室学习，做实验，努力进步。
又在日暮黄昏回到家，一身疲惫时，会收到南知意的视频。
他总是微勾着唇角，笑盈盈的看着她，目光是宠溺的，总想打趣她一两句。
池桑照单全收，句句应下。
池桑在四天后，收到了李成的电话，出人意料的是，她和李阳的配型还算很高。
可能是来源于同一个母体的原因，比李霁月的高。
李成试探着问了池桑几句，无非就是能不能救他儿子一命。
池桑应下，她说可以。
等到李阳第二次化疗结束已经步入6月，快高考了。
池桑和梁晶再一次碰面了。
池桑只觉得自己还是年纪小，想问题幼稚，她曾经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梁晶了。
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见面的，一切因着血缘关系。
梁晶掩面痛哭，情绪激动不已，“桑桑，对不起，我那天说错了话，我…”
她哑然，梁晶本就不是善于沟通的人，也不太会说什么催情的话。
她疯了似的抓住李成，不住摇晃他的肩膀，“你疯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不会去打扰池桑的生活，你怎么说的，你凭什么让池桑给你的儿子捐赠骨髓啊，我们有什么脸啊…”
梁晶扶着他的手臂瘫坐在地上。
池桑看着梁晶这如同疯人院的模样，她又瘦了一些，没化妆也没打包，面颊凹陷颧骨凸出，一闹起来头发也披散下来几缕，像个女鬼。
池桑走过去，拉住梁晶的手臂把她提起来，“好了，别闹了，不过就是捐赠造血干细胞，没什么生命危险，哪怕是陌生人，我也会捐赠的，你不用有负罪感。”
梁晶转过身，扑进了池桑的怀里。
她把池桑也搂进自己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池桑的记忆里从没有母亲抱过她，身体坚硬如斯，不知如何回应。
“桑桑对不起，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没不喜欢你…”
听着女人哽咽的声音，池桑深叹一口气。
“有时候，我在想你就是我的女儿，无论是性格还是脾气，都是一样的倔强，谁也不肯服输。”
池桑推开梁晶，她不太习惯和梁晶这样密切的接触，她也忘不掉梁晶把她丢下十几年，也忘不掉梁晶在家长会上把她丢下。
“别发疯了，我不是为了什么母爱才帮李阳的，无非就是看李阳是个小孩子，很可怜，你如果因为这件事跟我套近乎，那大可不必。”
看着少女颦眉，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梁晶顿住，遂擦了擦眼泪，又咧开嘴笑了。
梁晶安静下来后坐在一旁凳子上，顺着池桑的目光看向病房里的李阳。
他蔫蔫的，躺在病床上冲池桑打招呼，没有头发，像一颗小卤蛋一样。
池桑也伸出手和生命脆弱的小男孩打招呼。
池桑在想，人世间最值得尊重的，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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