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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为看了眼杨树，“哎，杨树，你犯什么事了？”
被突然叫到的杨树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啊。我和师父刚救了一人。”
“巧了，我们这刚抓俩。真奇了怪了，救人有错，抓人也有错，那这警察该怎么干？”
王博煜听到这话也是拍了拍李大为的肩膀，“大为，听哥一句劝，进去之后一定少说话，老狐狸的怒火我怕你承受不住。”
李大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嗯？为什么？”
王博煜摆了摆手，“听哥劝吃饱饭。”
王守一怒气冲冲地坐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王博煜三人慢悠悠的进来，吼了一声，“看什么！把门关上！”
王博煜看到他们二人被自己老父亲的气势吓到愣住了，没什么反应，只好自己去把门关上，然后乖巧的站在自己老父亲面前。做人嘛，从心最重要了。
“都站那边去！”
王博煜听到这个熟悉的语气一激灵，完了要出大事。
三个人低着头站到了另一边，除了王博煜看起来在反思、低着头看地板以外，李大为杨树二人都低着头带着一股子服气的劲盯着所长看，这让王守一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明明是他们犯了错，现在怎么感觉他们倒是有理了。
“别在我面前杵着，把脸转过去，别让我看到你们三的臭脸，看见你们三，我血压都高。”
王守一看着转过身的三人，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你师父……”
李大为可能是个喜剧人，不想让这话撂地上，立马接茬道，“所长，谁师父？”
王守一本来平复好的心情，被二哈李大为的一句话弄得跳脚道，“你师父！还谁师父！就你话多！”
王博煜察觉到老父亲语气的变化，心中不由得感叹李大为真是作死小达人，把老狐狸的愤怒拐点拿捏的死死的；他这个坚决不让话撂地儿的技能，真像个在逃相声演员。
嗯，还是个捧哏的。
“李大为你不通知师父擅自行动，你想逞英雄是是不是。我跟你说，你师父当年比你英雄多了。”
王守一想起了往事，语气中带着伤感，“那年有一个姑娘要跳楼，让你师父赶上了。他不顾安危就冲了上去，死死的抓住那个姑娘。可那姑娘啊……死意坚决，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可是你师父却还是坚持拽住她，那个胳膊肘啊在楼沿上磨得都露出了骨头。坚持了几十分钟，最后还是坚持不住，那姑娘还是从他手里掉下去摔死了。
可是结果怎么样……那姑娘家里硬说是他救援不当，造成了姑娘死亡，到处告。没办法，最后局里给了他一个处分，还赔给了那姑娘家一笔钱，这事才算了。你师父当初比你还热情，还冲。你看看现在……他是心凉了一大半，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李大为和杨树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的天，陈新城不穿短袖依旧穿着长袖。这可能就是陈新城的心结了，当自己看向那个恐怖伤口，就会想起从自己手中陨落的年轻生命。李大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冲动，他又想起将他护在身后被嫌疑人划伤的王博煜，心中生起了愧疚和自责。
王博煜听着自己老父亲说出这段往事，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记得那天，正好赶上暑假，父亲带着自己也是一大早来到了所里，父亲工作，自己在一旁写着假期作业。一阵铃铃铃的电话声打破了一时的宁静，接到通知的父亲带着年少的自己匆匆的赶到医院。
抵达医院后，只见到抢救室门外哭闹的人群、努力维持秩序的叔叔阿姨们和蹲坐在角落里浑身是血的陈叔叔正在抱头痛哭，嘴里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我明明抓住她了……我明明抓住她了！可她为什么……”
看着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陈叔叔如此的难过，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只好蹲坐在他的旁边陪着他。年少的自己不谙世事，只感受到了悲伤，却无法理解这份悲伤的背后有多么的沉重。
从那天起，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对工作兴致满满的陈叔消失了，没过多久他的婚姻也破裂了，妻离子散……」
随着记忆浮现，王博煜心里涌出了一抹悲伤，摇了摇头，“唉，原来当年是因为这个，陈叔叔才……”
王守一所长起身走到几人面前，看着三个神情有些恍惚的年轻人，语气终究还是缓和了，“李大为，你为什么不听你师父的，为什么不听命令擅自行动？”
“所长，当时的情况来不得及汇报。”
“情况再紧急，你也应该有应对的方法啊！你师父让你遇事先叫人，那是在保护你。抓人，最好四对一，起码是三对一，再不济，也得二对一！你倒好啊，你自己一个人就冲上去了！
对方是什么人？那是惯犯！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也是一刀把你捅了，叫所里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啊！”
“所长，如果我死了，绝对不麻烦所里。”
一旁的王博煜听到这话，心里止不住的吐槽，“李大为啊，你可少说点吧，别作了。”
“屁！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死了，你的父母怎么办？”
王博煜听到这话不由得怔住了，眼含歉意的抬头看了一眼老父亲，又惭愧的低下了头。
“所长，我要怕死的话也不会来当警察！再说也没出事啊？”
“没出事？王博煜你把胳膊举起来让他看看！李大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今天没有及时站在你前面抓住嫌疑人持刀的手，当时发愣的你碰到这种持刀亡命之徒，你会落下什么结局！”
“还有你！”，王守一用手指点了点王博煜，“李大为不知道流程规范，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平时胡闹了一些，但对于任务你会严格按照规范执行，可你呢！你和孙前程当真是拦不住他吗！”
王博煜想了想自己要是和孙前程同时拦着李大为，或许……就能拦住了。
王守一气劲一上来，牵扯到了腰的陈旧伤，“你倒好啊，追着李大为就冲了出去！你自己看看你这胳膊，幸好这次只是，不然你让我……”
王博煜听着自己父亲声音越来越低沉，双手也扶起了腰，伸手想上前扶一扶。许是还在气头上，王守一赌气的拍掉了准备伸出来的手。
王博煜突然怔住了，眼眶通红，一时间悔恨和愧疚涌入心头。
“你们想过孙前程吗？万一他对付的那个人手里也有刀呢？人家一个辅警，一个月两千多工资，你们想叫人家把命搭进去？陪你们逞英雄？”
王博煜双眼通红的望向老王，“所长，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将纪律和原则抛之脑后……”，说完低下了头，不忍看到父亲心痛的神情。
李大为察觉到了王博煜的深情异样，“所长，不怪煜哥，他拦了我两三次，是我太冲动跑了出去。”
不说还好，李大为这话一出，王守一更生气了，“他都拦了你，你还往前冲！他明知道不能冲上去，却还是追上了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你李大为不具备一个人单独对付歹徒的能力！”
李大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为什么一入职要给你们先配师父，就是在教你们学会保护自己。你们连自己都不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得了人民群众。个人英雄主义不是英雄，是狗熊，是鲁莽！”
一番说教结束，王守一看着李大为和王博煜神情一个比一个低沉，想必自己说的这些听进去了。
这二人的事结束了，就该轮到一脸懵的杨树了，王守一看向杨树语气和蔼的说道，“杨树，我知道，没等消防到场再行动肯定是你师父的意思。”
“所长，当时的情况……”
似乎感觉杨树要给曹建军辩解，王守一连忙摆了摆手，“你师父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的。就像当时分配师徒时我说的一样，师父要教徒弟本事，但是也要从徒弟身上学习。我希望你们师徒俩是真正地能互相学习。”
杨树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说是我的死命令！我当了三十多年的警察，我可能不是个好警察，可我一定是个好所长……”
王守一说到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望向了还低着头的王博煜，随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向了其他两人，“我一直对我的手下说，我宁可天天往禁闭室里给你们送饭，也不愿意年年到墓地里给你们上坟去。你犯了错误，还有机会改，可要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了。听清楚了吗？”
三人连连点头。
不安分的李大为又开始好奇了，“要是有非冲上去不可的情况发生呢？”
“怎么就闭不上你的嘴？夏洁她爸当初就是碰上了非冲上去不可的情况。他冲上去了，他走了，留下夏洁和她妈，活得多艰难啊……你们要时刻记住工作要做好，更要爱惜生命！”
听到几人的答复之后，王守一有些无奈的望向李大为，“一会去给你师父道个歉。碰上你这样的徒弟，倒了霉了！”
李大为默默的点了点头。
王守一感觉本轮思想教育可以结束了，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俩出去吧，王博煜留下。”
王博煜听到后也是没有感到任何意外，走到了父亲身旁，低下了头。
李大为和杨树回头望了望王博煜又看了看所长，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去。
王守一看了看行动缓慢的二人，也是感到有些奇怪了，“你俩怎么还不走，怎么还需要我请你们俩吗。”
王博煜看了一眼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在被一通训话之后，李大为、杨树二人垂头丧气走出办公室，坐在楼梯上。
“没想到我师父这么可怜。唉，杨树你师父呢？”
“没回来呢。”
见到李大为和杨树离开，王博煜关上了门，站回了老父亲面前，看到自己父亲疲惫的眼神，双眼通红的低下了头，“爸，我错了……”
坐在沙发上的王守一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如果我当时能够拽住李大为，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如果我当时能及时的通知我师父，我师父或许会给我一个正确的解决办法……是我太天真，把问题想的太简单，导致了现在这般结果，不单单让自己受伤，更伤了您和我师父的心……”
王博煜在说话间，不知不觉中双眼已经满含泪水。
王守一看了看自己儿子愧疚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更严厉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坐吧。”
看见自己儿子心情低沉的坐下，王守一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放到了桌子上，解开了王博煜胳膊上的纱布。从警了这么多年，帮很多人处理过伤口，但看到自己儿子伤口时不禁皱起了眉。
看到自己的好大爹拿出来的是酒精而不是双氧水，王博煜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说道，“爸，其实不用换，我师父那阵给我处理了。”
说完王博煜也是尝试着把自己胳膊抽出来，奈何失败了。老狐狸是何许人也，这酒精自然是故意拿出来的，王守一一把就拽了过来，开始处理起了伤口。
当酒精擦在伤口上，王博煜疼的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王守一将好大儿的神情尽收眼底，打趣道，“哟，现在知道疼了，就该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私自行动。”
王博煜疼得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处理好了伤口之后，王守一抬头问道，“你师父呢？”
王博煜斯哈着抽回了自己处理好伤口的手臂，“应该在办公室等着骂我呢。”
“你这次确实该骂。”
“嗯，回来路上已经骂过一次了，看来我今天得挨三顿骂……”
王守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刚刚参加工作，要和师父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要虚心请教。平时在出警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愣头青一般冲到前面，要服从安排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对了，爸，我看你腰又疼了，正好上次假期的时候我特意找卓叔学了一段时间按摩手法，要不要试试儿子的手艺。”
王守一听后有些欣慰，但还是摆了摆手，“下次吧，我一会还有事。行了，没什么事了，你去找你师父吧，好好道个歉。”
“我现在就过去。不过爸，这全所上上下下，您要操心的太多，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您身体康健才能继续做我们的好所长嘛。我先走了，您多休息。”
王守一望了望儿子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桌上染血的纱布，怔怔的看了许久，，逐渐缓过神来，喃喃道，“我确实算个好所长，可我算是个好父亲吗？”
王博煜离开所长室，正准备下楼，远远就看到楼梯口坐着两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刚刚一起挨训的冤种队友吗，悄悄的走到他们后侧方，蹲守情况。
这时，赵继伟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李大为和杨树，羡慕地说道，“哥哥们，听说你们立功了？”
“立什么功啊，你不知道刚刚把我们叫过去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啊。”
赵继伟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连杨树一起骂的？”
杨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还有煜哥，这不现在他还没出来呢，估计所长还骂着呢。”
“我刚才听老警察说，所长对看得上的人才骂呢。”
“真的假的？”杨树疑惑道。
“不太可能吧，你是没看到刚刚所长那样啊，恨不得一脚把我给踹出去。”李大为摇了摇头。
在侧后方吃瓜的王博煜看着事态走向不太对，连忙上前拍了拍李大为的肩膀，顺势坐到他们旁边，向赵继伟摆了摆手，“继伟，你别听他们胡说。你们所长天天拿骂我当涮嘴玩。”
李大为看着王博煜，有些惊喜，连忙关切的问道，“煜哥你出来了，没事吧。”
王博煜苦笑的摇了摇头，没说话。看向他们三人对于刚刚讨论的话题有些疑惑，只好开口道，“你们要相信，所长做的任何决策，对你们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所里以及你们好啊。一个把全所上上下下看得比家庭还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个称职的大家长啊……”
说完，王博煜仿佛回忆起了往事，苦笑的摇摇头，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不说话。
三人看着王博煜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触动，对所长有了新的认识。
赵继伟对于社区工作还是有些怨言的，“至少你们都能出任务，不像我当个社区警，除了鸡毛就是蒜皮，八辈子也立不了功。”
“哪有那么好立功的。”，“而且你师父挺好的啊，有经验，有能力。”，李大为和杨树连忙安慰道。
“哎，干了这么多年，才一毛三。听说当初高所跟过他，高所都两毛二了。”
“没看出来，你小子势利眼啊。”
王博煜听到对话提到自己师父缓缓的睁开了眼，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继伟，你师父真的很厉害，你跟着他绝对能学会很多东西。而且咱们也才上班没几天，立功的事对于我们来说都很遥远。
虽然我们有时跟着师父们出任务，但顶天就是搭把手，更多的还是在旁边学习办案流程。就我们现在不给他们添乱，我感觉师父们都该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番话，气氛使者李大为附和道，“说的太对了。”。杨树也是点了点头，只有赵继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等赵继伟说话反驳，王博煜赶紧站起来，“行了，聊了一会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去工作吧。”
王博煜往楼下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李大为说道，“对了，大为，这两三天你要看到高所，记得离开一个安全距离。刚刚提醒你少说话你就没在意，这次你可千万得记住了。”
“为什么呀？”狗勾迷惑。
王博煜笑了笑，指了指缠着纱布的胳膊，“因为这个。”
李大为点了点头。
“你也不必自责，我这伤主要还是在我，今天这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但师父终究是要护犊子的，怒火难免会殃及池鱼。”言尽于此，王博煜拍了拍李大为转身离开了。
站在高所办公室门口，王博煜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报告！”
“进来！”
“师父……”
高潮抬眼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好大徒依然泛红的眼眶和处理好的伤口，想来所长应该训斥过了，板着脸没说话。
“师父，我郑重向您道歉，就算是事发突然，我也不应该无视规章制度贸然行动；在行动前，我也没考虑到父母和师父您，鲁莽的往前冲伤到了自己……”
高潮听着这番话神情缓和了很多，看到自己徒弟畏畏缩缩道歉的样子，准备了半天训斥的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还疼吗？”
听着师父给自己递了个台阶下，王博煜连忙说，“没事了师父，刚刚我爸拿了瓶酒精给我消的毒，我现在已经疼得麻木了。我刚刚走之前，他还再三告诉我好好和您道个歉，让我多和您学习。”
高潮听到所长消毒用的酒精，差点没笑出声，轻咳了一声，“念在你已经意识到这次错误，并且得到了教训，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行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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