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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店里，戚沅便看见有小贩蹲在店门口摆摊，一大车翡翠似的白菜煞是新鲜好看。估计以为她今天不开门了，就借了门面摆摊。
戚沅走近一看，这人不正是昨晚的唐衍，他今日着了一身白色交领窄袖长衫，见戚沅来了，忙站了起来。
戚沅打趣道:“今日怎买起了白菜？”
唐衍抱拳行礼，羞赫地将手上的两只拔好毛的鸡拿了出来。“这些菜都是送给姑娘的。我家除了这些自家养的菜和鸡，也没有东西拿得出手！”
戚沅吓了一跳，这昨日才刚借了他钱今天就来送礼，这人也太实在了。
“你……来这儿多久了？”
唐衍嘴角上扬，丝毫不见恼怒，“卯时便推车过来了，贸然登门实在失礼，就想着来店门口等着，没想到今日姑娘不开门了！”
戚沅心中愧疚不已，这么冷的天，他拖了一车菜在这等了一个时辰，连个座位也没有，可不把人给急死了。
她感动的道谢:“这么多菜你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竟拉了一车给我，你与令堂养了几只鸡也不容易，一下子拿了两只，这菜我收一半，鸡就拿令堂补身子吧！”
唐衍见她拒绝，脸上有些不开心。“姑娘，我家就只有这些能拿得出手，姑娘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我娘唯一的嗜好就是种菜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戚沅开了门，“你赶紧进来坐坐，我烧点碳暖暖身子！”
唐衍拒绝道:“我还得照顾我娘，要先回去了，等我娘好些了，我再来店里抄书或者辅导令弟的学业！”
戚沅也不勉强，再次道谢。唐衍又拿了几本书去读，再来就带回来。
戚沅可拉不动这车，幸亏年年的同窗来了，正是镇上卖肉的吴叔家的儿子吴晓，比年年大一岁，来看书的次数多，听说比年年考得还好。那脑袋胖胖的，看起来像是继承他爹的衣钵，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晓晓，你等下看完书能麻烦你去一趟戚家，让我舅舅来一下吗？”
他与年年关系较好，也叫她沅姐姐。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知道了沅姐姐！”
到了快要午饭的时候，这小读书郎才慢悠悠的从店里出去，放了四个铜板。
戚沅又喊了一句:“别忘了哟！”
“知道了！”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整理好衣服，这才有板有眼的出门。
果然读书人最是讲究，小小年纪如此聪慧。
不一会戚嵩就过来了，看着门口满满一车碧绿的青菜，完整的叶子没有损坏的迹象，又被雨水冲刷得纤尘不染的，戚嵩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那青菜谁卖的？”戚嵩一进门便问。
戚沅又从柜台上的钉子处取出两只鸡，一公一母拔好了毛。
戚嵩看得一愣一愣的，怪异道:“这哪来的？”
“这正是昨天那唐衍送的，说是为了答谢我借他钱，送了两只鸡一车菜，我这也推不动，就让吴家的晓晓去叫你了！”
戚嵩打心底佩服这人，可算没遇上个白眼狼。都说那唐衍流连于各家小姐之间，至今未娶，定是个游手好闲的多情浪子，没想到这人穷是穷，最是淳朴！
“那好吧，那唐衍与镇上好几家小姐走得近，你可别与他再扯上什么关系！”
知道戚嵩也是好心，再加上戚沅本人无意招惹，肯定不会有什么关系。
看他现在穷困潦倒，未必肯自降身价，戚沅也并非趁人之危的小人。
“你且放心去吧，过些日子我就要走了，哪会自寻麻烦！”
戚嵩走后，下午也是寥寥几人，不过好在买书的人多，为了春节不将课业落下，都提前背书。
关了门，挂了告示板，等正月初八再开门。
腊月十七栓子来镇上打年货，又顺带来戚嵩家传口信。
戚沅给他开了门，今日穿了身杏色花袄锻裙，又扎了两个螺髻，两边垂着粉色的珠花，娇俏灵动，冰清玉洁。
“阿……沅？”之前在镇上见她，只是微微胖了些，现在一打扮，竟是如此清丽的人儿。
戚沅朝他甜甜一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认识我了，栓子哥？”
栓子“嘿嘿”傻笑着，“你这当了掌柜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舅舅在家没？”
“在呢，你快点进来外面风大！”
戚沅将人引进屋子烤火，好的碳他们用不起，都是柴火未尽的碳块，冬天用来取暖正好，再撒上一些稻谷壳，花生壳之类的，也能过一个冬天了，
“这屋子不烧炕，真有点冷！”栓子搓着手坐到火盆旁。
邹玉莹笑问:“秦妹妹还好吗？这个冬天都没见她，可不是怕狗儿冻着，都不带上街了？”
“哪儿能啊，她现在又有身子了，我娘接她去老房子住去了，狗儿也一并带去，这不，我祖父腊月二十三的八十大寿，接你们去吃饭呢！”
“呀，双喜临门啊！”戚沅惊讶道。
戚嵩从外面进来，听到秦氏又有了，忙道喜:“恭喜啊，又要当爹了，可别学我家的生个混小子出来折磨人！”
“那是我能未卜先知吗？还不得看媳妇的本事！”栓子说完，邹玉莹便训斥他，“你呀，就会在秦妹妹面前嘴贫，听说你也随你爹采药买药了？”
“是啊，看你们都做起了生意，年年读书也用功，我也想做点小本买卖，让我爹坐堂我卖药，我虽然不认识字，草药还是耳熟能详。”
邹玉莹一脸欣慰，“你俩也算苦尽甘来了，只要秦妹妹与你娘关系缓和了，你也无后顾之忧！”
“是啊，我娘总说媳妇大字不识一个，人又不灵光……总之就没一点看的得上眼，我当初执意要娶她，现在有了狗儿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她也终于心软了。”栓子说起秦氏满脸疼惜，戚沅便知道小嫂子没嫁错人。
栓子爹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家底还是有些的，颇受人尊敬。医术高超，药都是他们亲自采的，卖的便宜，隔壁村也会来找他看病。
邹玉莹泡了茶，又拿了橘子给他吃。“努力学吧，村里就指着你们家了，一家人悬壶济世，说不定你祖父能坚持到五代同堂！”
栓子接过茶水，挡了橘子。“留给年年吃吧，我一会还得去请我表哥家。借你吉言，我祖父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送走了栓子，一家人又开始腌腊肉，灌香肠。
腊月二十三那天，戚沅陪着戚嵩带了年年回村，李婶家的牛车早就来镇上，车里铺了干稻草。
“李婶，我们坐牛车！”年年大声叫唤，李婶大老远就看见了。
戚沅穿了一身草绿色挑丝冬梅花袄，那些衣服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之前在船上买了料子开始做，这几个月正好做完。又给年年和蛋蛋一人做了一件，两个小家伙冬天不冷。年年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白色的绒毛堆着脖子，越发可爱。
走近了才发现是戚沅，不由得大吃一惊。“先前听说你回来了，就想着去镇上看看，你舅母说你开了书肆成天就在书肆里，我们粗人也不好进去打扰，可真是女大十八变，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戚沅被夸的不好意思，她算是村里没有诋毁和瞧不起她的人，由衷的感激。“李婶说笑了，我这也是靠舅舅他们接济，这才有了转机。您家里的两个孩子也都送私塾来了，我在书肆见过几次，都是顶好的，聪明可爱！”
李婶很是享受这般夸赞，两个孙子确实讨喜又聪明。
“快上车吧，一会要下雨就不好了。”
戚沅点点头，一行人又上了车，与别的村几个人坐一起，她穿着双鱼戏水红绣鞋，与这牛车格格不入。坐在上面的还有两个婆子一个老头，时不时看一眼戚沅，也不是长得好看，就是觉得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到了石头村，秦氏刚有了身子看不出月份，亲自迎了出来。戚沅和戚嵩拿了寿礼走过来，栓子怕秦氏摔了，让她不要动自己下坡接引。
“栓子叔叔！”年年招手叫他，就像当年他们一起下河摸鱼一样。
栓子也很高兴，村里除了他伯父和弟弟，就请了戚家一家，可见二人邻里几年，情谊深厚。
栓子接过礼物，将他们带进去。“今天客人多，怠慢之处可别介意啊！”
其他的亲戚有弟弟在没关系，就一些年纪大些的得他亲自去迎。
“哪儿的话，你赶紧忙去吧，我们自己找位子坐就好了！”戚嵩笑着回应。
戚沅忙跑上去将秦氏拉回屋，“小嫂子，你可别出来了，外面冷，着凉了！”
“这都干了多少年农活了，哪儿能这么娇贵！”
里面的刘婶子听这话可不乐意，见戚沅拉着秦氏忙自己将儿媳拉走。这个不听话的大儿子怎么把这不祥之人请来了，若不是有这么多亲戚朋友，非得给她赶走。
她瞥了戚沅一眼，一句话都不说。戚沅尴尬的走到一旁，这刘婶一看就不喜欢她，她也不上赶着巴结，只说了一句:“刘婶”
她淡淡地“嗯”了声，又牵着秦氏往家里走。秦氏被她拉着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戚沅报以微笑。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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