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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怕是被说急了，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
“莲儿是您的女儿？不，您想错了！孟宅的主母是我娘，按照规矩，宅子里所有的子嗣都要称她为‘母亲’，即都是我娘的孩子，何来‘您的女儿’之说？就算莲儿是您的女儿，我倒要好好地问问李娘，您管过她么？您在乎过她么？您爱过她么？您最后一次陪她看星星又是何时？”
见李氏不回答，米琳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没有是么？您只是将她养大而已，在我看来，跟养动物毫无差别，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娘亲！”
“二姐姐，莲儿可以不吃点心，不放爆竹，求二姐姐不要再说娘亲了。”
孟湘莲不忍李氏被指责，拉着米琳的手求她不要再说了。
“莲儿乖，二姐姐不说就是了。”
米琳轻轻地揉了揉孟湘莲的脑袋，抬眼看向李氏。“李娘，您瞧瞧，即便你这般对待莲儿，可莲儿依旧护着您，您问问您这里，”，米琳反指了指自己心脏的部位，“您这里痛不痛？须知，孩子是用心陪伴出来的，而不是靠日子熬出来的！”
话毕，米琳不再多说半句，转身离开，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无法让孟湘莲过一个快乐的岁除。
见米琳离开，孟湘莲的小嘴瘪了瘪，她其实很想去吃点心，很想去放爆竹，但她却不能没有娘亲，即便娘亲并不喜欢自己。
“娘亲，我们回去吧。”
孟湘莲抬起头看向李氏，一滴泪水却打在她的小脸上，竟是李氏在哭。
“娘亲，您怎么哭了？您别哭，莲儿不去二姐姐那里，莲儿哪里都不去了，娘亲别哭了！”
孟湘莲一头扑进李氏的怀里哭了起来，眼泪掉得比李氏还多。
看着怀里的小泪人，李氏那颗因无缘的情而冰封起来的心猛然裂开，丝丝暖流顺着缝隙慢慢地温暖着她的心，让她感到丝丝暖意，还有阵阵心疼。孟湘曦说得没错，她不配做母亲，从女儿出生到今日，她唯一做到的就是将其养活养大，却从未用心相陪过，可女儿却如此地在意自己，心疼自己……
过往的一幕幕在李氏的脑海中浮现，她心中的愧疚愈积愈深，让她不忍再想下去。李氏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孟湘莲，紧紧地抱进怀里，即便知道这样无法弥补她所做过的一切，可依旧希望这点温暖能让她的女儿感受得到。
“娘亲……”
孟湘莲有些吃惊，又有些惶恐，因为这是她打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自己的娘亲这样搂在怀里。不过，即便这个拥抱有些用力，让她难以呼吸，可是孟湘莲却十分满足，原来娘亲的怀抱既柔软又温暖！
“对不起，是为娘不好……”
李氏一声道歉，让孟湘莲瞳孔一震，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了下来，一张小脸哭得通红，鼻水都来不及擦。
“不，娘亲好，娘亲最好了！”
孟湘莲哇哇大哭，紧紧地搂着李氏，生怕这是一场梦。
孟湘莲抱着李氏哭，李氏搂着孟湘莲低啜，一旁的乳娘见了也跟着掉起眼泪。八年了，自从自家娘子被迫嫁入孟宅后，她的心便跟着死了，对任何事都毫不关心，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也从未在意过。只可怜这位三姑娘从小便不知何为父爱，亦不知何为母爱，明明父母双全，却活得像个孤儿。不想今日，竟被二姑娘的一番话给骂醒了，也算是三姑娘的贵人了！
米琳闷闷不乐地走着，绿珠虽有心相劝，可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劝慰的话更不知要如何开口。哎，这个李氏，平日里不言不语，却偏偏在今儿大喜的日子惹人不痛快！
“二姐姐！”
孟湘莲的声音突然在米琳的身后响起，穿得如一只小笨熊的她，在乳娘的陪伴下跑了过来，累得直喘粗气。
“莲儿？”，米琳大惊，“你不是和李娘回去了么，怎么又跑来了？”
“二姐姐！”
孟湘莲猛地扑进米琳的怀里，把米琳吓得不轻，好在她人小力薄，不然怕是要被扑倒了！
“二姐姐，娘亲允莲儿来找二姐姐玩儿了！”
“当真？”
米琳半信半疑地看向孟湘莲的乳娘。
“二姑娘，我家娘子吩咐奴婢将三姑娘送过来，还让奴婢代为传达一句话。”
“什么话？”
“谢谢！”
说着，乳娘向米琳深深地鞠了一躬，眼中似有泪光。
“这句话，也是奴婢心中所想，多谢二姑娘！”
“不，我也没做什么。”
乳娘摇摇头，只说了一句“三姑娘，就叨扰了”，便转身离开。
“送去了？”
李氏从假石后面走出，遥望远处，米琳拉着孟湘莲的小手早已走远，背影模糊。
“送去了，三姑娘很是高兴。”
“那就好。”
李氏略带苦涩地笑了笑，“青荷，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这么多年，我一心只念着他，却不曾在意过莲儿，就连她生病，我也不曾心疼过。如此狠心，莲儿却不曾怨过、恨过，甚至还因我被指责而感到难过……”
“三姑娘是懂事的，只是奴婢不明白，方才娘子为何不许她随二姑娘去落梅苑？”
“说实话，我也不知，只是当看到莲儿要跟他人走时，我的心里就莫名地烦躁，不想她去任何地方。”
乳娘笑了，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娘子啊，天下没有不念儿的娘亲，这一切正是说明您是在意三姑娘的，不想失去她啊！否则，娘子也不会因为二姑娘的一番话而改变，她到底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的心里一直有三姑娘，只是您的心被那份执念所蒙蔽，没有发现罢了！”
“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您摸摸您的心便知。”
李氏将手放到心脏处，闭上眼睛，脑海里竟浮现出孟湘莲从出生到今日的一幕幕，这不禁让李氏感到奇怪，她并没有在意过这个女儿，可为何自己的脑海中会有这么多的回忆？难道在无意识下，她一直在关心关注着？
脑海里的回忆越来越多，渐渐地打湿李氏的眼眶，她睁开眼睛，慢慢看向乳娘，声音哽咽。
“我可以做个好娘亲吗？现在做还来得及吗？”
乳娘用力地点点头，“来得及来得及，只要有心，一切都不晚！”
李氏开心地笑了，用手拂去脸上的泪痕，抬头看着金色的圆月，在心中默道：陆杉，我要将我的心给我的女儿，所以我不会再想着你了，请你也把我忘了吧。不，也许你早已忘了我，不过没关系，这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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