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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辉咬咬牙从自己身上，各种破布芦苇花拼凑的短袍上，撕下一块两个巴掌大的麻布，都不用费劲，早就朽的不成样子。
他蹲下身子，把柯栗的脚抬起来，解开已经缠乱了的布条摆好，把乌拉草理顺。
又从自己怀里掏了一把干芦花，堆在其黑不溜秋，青紫肿胀、满是冻疮的脚趾上。
常辉使劲哈了一下僵硬发木的手，不管用，又抓了几把雪使劲搓了搓双手，快肿成萝卜样的手指这才灵活了一点。
柯栗使劲的眨巴眼，不能哭，眼泪会冻住的！
他也是涿州府人，今年才十六，不过是城里人，家里开着书店，也卖笔墨纸砚，算是中产之家。
虽然是个庶子，但也在族学里读了四五年书，能写会算，还会对对子。
老秀才父亲的一番心血都放在嫡长子身上，指望他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柯栗注定就是给大哥打理家业的人。
那一场恐怖的经历之后，小柯栗浑浑噩噩，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在这里有常辉这个热心肠的大哥关照着，才侥幸活到现在，譬如这种简陋至极，但是能让他不至于冻掉脚的“鞋”。
“马上就好啊！栗子！”
“谢辉哥！”
“自家兄弟，应该的！”
常辉一番努力后，终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物件，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在柯栗脚上牢牢的绑好，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这个小兄弟和他弟弟一般大，他是真当成亲弟看待，再说柯栗还识字。
夜里饿得睡不着时，两人坐在地窝子外面，小兄弟一笔一划的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他还用石子和泥块做成棋子，在地上划线，教他下“五目碰”（五子棋），这也是他们弟兄俩为数不多的娱乐。
“好了！这下走的时候慢一点，别崴就行……”
“辉哥别动，快趴下！”
常辉正絮絮叨叨交代这些“常识”，柯栗语气急促的小声招呼后，一把扑在他身上，把他撞了个跟头。
常辉侧过身来趴在雪地上，看着柯栗目光所视的方向，立马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喘。
……
一条长龙在雪原中疾驰而来，如同传说中的仙人御风而行，还是三十四个大仙一起飞，这是什么样的震撼。
盐场灶房外的劳作的人们惊呼一片，被惊动的瘸子纽赫，暴怒的踩着一条木腿，一瘸一拐的出了暖棚。
一看就知道坏事了，这些披着白披风的人，来者不善，杀气冲天。
他扭头就往回跑，脚一滑噗通摔倒，没等起身，就大喊着让小崽们把他的双插拿过来，去解战马缰绳，快牵过来。
别看这狗东西平时扬威耀武，到处吹嘘自己在战场上跟着主子立过多少战功，杀过多少蛮子（指明人）。
实际上他就是个最普通的镶蓝旗马甲（骑兵），运气不好，被明军鸟铳乱射的流弹打伤了腿。
铅弹毒性大，剜掉变形的铅子后，他伤口依旧肿胀流脓，迟迟不好。
最后没法子只能硬锯掉，用烧红的烙铁封口，他居然没死于大出血和并发症，也算命大。
主子可怜他，给他安排个肥缺，领着四家人在这边看管盐场，说起来也是这里唯一的战力。
腿脚不便，步战不行，只要让他上了马，固定好那支木腿，他还是具有一定作战能力。
然而这是战争，是突袭，怎么可能让他想当然的做好准备。
梁峰领着一队人冲在最前，后面跟着赵绪的一队人，贝子塬的一队人滑到指定位置时，立马脱离大队直奔百户土堡唯一的南门。
这边的情况，梁峰已经烂熟于心，提前侦查制定作战计划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
不需要指挥官在现场吆五喝六，出击前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唰唰唰！”
梁峰这一队人，直接抵近到建奴暖棚二三十米处，这才减速刹停。
扔掉手杖，一拽胸前的枪带，绕过头顶的翻毛狗皮、兔皮帽，把斜背在身后的燧发步枪端在手中。
双脚配合着解脱滑雪板夹头，成弧形向着敌人位置前进。
梁峰把燧发手枪换到左手，右手抽出雁翎刀，大声下令，口前喷出的热气仿佛一团急速的白雾。
“上刺刀！”
“唰！”
十二名战士抽出左腰间的三棱刺刀，往枪口铁管上套好，再用力一拧，固定住。
“打开击锤！”
“咔哒！”
枪机上夹着燧石的“狗头”（击锤）被掰开到击发位，这一队战士已经做好射杀一切当面之敌的准备。
赵绪的一队人毫不停步，直冲最外围的那间灶房，两面包抄，不让一人跑掉。
他们这一队人不需要担心战况，开玩笑，十二支燧发步枪，一支燧发手枪，对付一个瘸子，两个小崽子，这是严重的火力溢出。
“大明百姓、伏地莫动，乱跑者杀！”
赵绪这边的人都在扯着脖颈大喊，这种时候可没啥温情可言，只需要目标群体听话，以免影响大局。
让他们趴下来，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喊“老乡们，我们是大明官军……”啥啥啥的。
暖棚门前，已经起身的瘸子纽赫“哆哆嗦嗦”往骑弓上挂弦。
他身旁平时很猖狂小崽子被吓的有点发懵，手忙脚乱的也在给自己猎弓挂弦。
冬季酷寒，木制的反曲弓只有使用的时候才上弦，否则一旦伤了弓身主材，就很难恢复弓力。
系在棚内栓马桩上的缰绳，居然被解成了死结，另一个九岁的不需要知道名字的狼崽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别伤了马！开火！”
“砰砰砰砰！”
十二支步枪对着站在棚外，一大一小两个敌人，打出一轮凶猛的排枪，爆豆似的枪声中，战士面前腾起了一排浓烈的硝烟。
一队人继续向前，从烟雾杀出，两个原本站立的敌人，连哼都不哼一声被打成筛子，在地上抽搐，鲜血四溅把雪地染成红色。
“啊啊啊啊！”
那个解缰绳的小崽子，撒腿就往外跑，巨大的恐惧像毒蛇一样撕咬着他的心。
“砰！”
梁峰面无表情的抬手一枪，把这个狼崽子轰飞出去。
“补刀！”
“噗嗤！噗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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