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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朝被迟煜拉着回到城内驻地时，已近午夜。
正殿之内。
一袭绣着流云纹的青衫男子端坐殿首，眉目含笑，折扇轻摇。
他温声道：“二位先去将衣袍换了，最近一段时间，莫要再穿得这般素雅。”
“嗯。”
迟煜颔首。
握住身边小姑娘纤细的手腕，熟稔地往后殿走去。
一旁。
尚尘看着一身素白衣袍，戴着面具的两人，疑惑道：“大师兄，他们还没交付放灯的灵石呢。”
“不急。”
钟离夙唇角勾了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大师兄说的是，不过……”
尚尘话锋一转：“这两人，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一开始，觉得那人特别像七师弟，吓了我一跳，几乎立马又否决，以他那冷淡的性子，这辈子要是能找到道侣，我名字以后倒着念。”
话音刚落。
就听见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弟子慕朝朝，拜见尘尚师伯。”
他一愣。
“谁家小弟子没大没小，师伯的名讳都能念错？”
“六师兄，并未念错。”
听闻这道清冽平缓且异常熟悉的声音，他连忙转头看向殿门，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一双清冷疏离的凤眸。
那人身形颀长，一袭不染纤尘的月牙白流云纹长袍凌霜傲雪，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而他身后。
小姑娘身穿一件白色主峰弟子衣裙，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灵动的眸子眨了眨，看起来明媚又娇憨。
“七师弟，慕丫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尚尘一堆问题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钟离夙出言打断：“阿煜，过来把灵石付了，理清账面，也好回坤落山。”
“好。”
迟煜应了一声。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顿足，侧目看向站在原地的小姑娘：“朝朝，过来。”
“不。”
慕朝朝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师尊一个人去足够了，徒儿不想过去。”
“为何？”
“因为……今日师尊放了几百盏灯，莲花灯十万下品灵石，天灯一百万下品灵石。”
她笑了笑：“徒儿一想到花出去那么多灵石，心就好像被谁狠狠捏了一下，快要疼死了。”
“所以，师尊还是自己去，让我冷静冷静，眼不见心不烦。”
“你这小丫头……”
钟离夙听了她的话，忍俊不禁：“怕是不能躲清净，快点认命，过来吧。”
他收起折扇，从纳戒里拿出一份玉简，随手放在身边白玉案上。
“每年神女灯第一，都会保留卷宗，放于神女阁封存，参加比试双方，皆需签上自己的名字。”
迟煜踱步走至玉案边，将玉简拿起。
他神识探入其中，查看完里面记录下来的影像，不由眉头愈皱愈深，沉默良久。
慕朝朝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扯了扯他薄如蝉翼的袍袖：“怎么了？”
“无事。”
“师尊……”
她抿了抿唇，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灵石不够了？”
“没关系，徒儿以后一定努力修炼，有时间多寻些天财地宝换了灵石，我会少吃点饭，省下灵石一起还。”
“小丫头不错，知道心疼自家师尊就好。”
钟离夙看着她乖巧懂事的样子，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
尚尘不明所以，看着几人问道：“七师弟需要多少灵石，师兄借你就是，还不起便不还，徒儿要宠，哪有饿着的道理？”
三人纷纷转眸看了过来。
钟离夙笑而不语。
迟煜眸色淡漠如常，却又隐约带上了几分复杂。
只有小丫头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炯亮，好似写了满满四个字：“你是好人”
尚尘：“……”
他挠了挠头，这才恍然大悟道：“七师弟与慕丫头，就是参加比试拿了第一的那两个神秘人？”
“六师伯答对了。”
慕朝朝冲着他灿烂一笑。
钟离夙对于他的后知后觉无奈地摇头，拿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尚尘灼热的目光落在迟煜身上好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七师弟跟大师兄学坏了，竟然带着自家弟子合伙坑世家的灵石！”
“噗——”
钟离夙一口茶上不去下不来，险些成为修真界第一个被呛死的修士。
他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看向自家六师弟：“在你眼中，大师兄就是这样的人？”
“这……”
尚尘看了一眼在玉简上落了自己名字的迟煜，又瞥向一脸肉痛神色的小姑娘。
“大师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只是，更信七师弟和慕丫头根本不可能。”
“那清心寡欲的性子，和尚都未必比得过他。”
“慕丫头更是一个入仙门半年左右的小不点，要多禽兽……”才能对她下手？
话还未说完，感觉周身一冷，紧跟着，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七……七师弟？”
“六师兄。”
迟煜清寒的嗓音淡淡唤了一声。
他伸出一只骨节匀长的手，与慕朝朝十指相扣，递到他面前，不疾不徐道：“仙门玉简信息上，六师兄的名字该倒置一下了。”
慕朝朝听了这话，笑得肩膀轻颤：“尘尚师伯，弟子方才真的没有叫错呢。”
“……”
尚尘咽了咽口水：“你们这是要假戏真做？”
“大师兄……”
“与大师兄可没关系。”
钟离夙拿着扇柄敲了下他的头，抢先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大师兄，我与朝朝先行，晚些自会回到坤落山。”
“嗯，小心些。”
他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殿外茫茫夜色之中。
眸光微敛，一回眸，却见一张俊逸的脸凑到面前，他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远离些许，问道：“六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大师兄，你躲什么？”
尚尘坐了回去：“我就是问问，你是不是给七师弟讲了嗜灵宗神使青衣和洛子戚的事了？”
“是。”
“难怪了。”
他恍悟了一句：“如果当初，我舅舅有七师弟一半觉悟，也不至于落得个变成尸傀的下场。”
钟离夙嘴角抽搐了一下：“大师兄也没见你为了这事努力修炼过一天，要是有阿煜一半勤奋，你的洛舅舅也该入土为安了。”
“人死如灯灭。”
尚尘嘻嘻哈哈地站起身：“人嘛，自然要及时行乐，谁知道哪天忽然就没了，大师兄，我也先撤。”
话落，脚步一转，迈出殿门之际，他眸中映着月色，飞快划过一抹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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