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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树木断裂声响起。
飞快行驶的马车突然调转方向冲进旁边的树丛中卡住。
“夫君，发生了何事？”
慕朝朝撩开帘幔，就见迟煜已跃下车辕，快速走到不远处官道上，被人一把抱住了腿。
“大人，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
小女孩满脸惊惧地仰头看向面目冷峻的男子，身体不停颤抖，依旧不肯松手。
“我娘不吃东西会死的，求你行行好，救救她，求求你了。”
迟煜身形一顿，转眸看向路边杂草中，一动不动的身影。
慕朝朝顺势看去，那女子脸色灰白，一丝气息也无，分明是已死多时。
她转身回到车厢中拿出一个馒头，缓步走了过去。
“别哭，给你这个。”
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抬起头，入目是一只纤白的手中，躺着一个白白的馒头。
她咽了咽口水，松了手，看向长得如仙女般的人，忙道：“谢谢姐姐。”
“拿去吧。”
慕朝朝把吃的塞进她手中。
小女孩迈出小短腿，跑到骨瘦如柴的女子身旁，馒头喂到她嘴边：“娘，快吃，吃了东西你就醒来好不好？”
“囡囡只有娘亲，你不要丢下我，快睁开眼睛看看，姐姐给的这个好像是馒头，闻起来很香，快起来吃。”
“娘……”
女子无知无觉，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抱住她的脖颈拼命摇晃。
“你醒醒，不要丢下囡囡。”
流浪这么久，即使还小，可她早就见过了身边人，一个个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娘哭着说那是死了。
死了……
再也醒不过来！
她以后要一个人活下去，不知会死在哪一天。
“你叫囡囡？”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下一秒。
双脚离地，被抱了起来。
灰色的雾霭中，眼前绝美的脸上带有几分悲色，却白得像是朝阳。
“我娘死了。”
小女孩哽咽了一句。
慕朝朝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轻缓：“人死后要入土为安，我们一起送她最后一程？”
“好。”
见她眼眶通红的点头。
迟煜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抱住孩子的某人。
他身形一转，回到马车上拿出一把锄头，踱步走到山林深处挖了一个坑。
慕朝朝在一旁，带小女孩一起安静地编织草席，坑挖好，尸体也被卷起来放进去。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和坟头上，放下一个沾了灰的馒头。
小囡囡却知道，这已经是死的很体面了。
至少没有被……
想到这里，她抿紧了唇。
“你还有其他去处吗？”
慕朝朝蹲下身，握住她小小的手。
“没有。”囡囡摇了摇头，眼神迷茫道：“我们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家人一路上都死了，现在娘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姐姐能不能送我去前面灵云山，我听说那里的人，每天都会发放吃的，我想活，不想死。”
“昨天娘告诉我，等她休息好了就带我过去，可是睡下去再没有醒过来，我一个人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明明只要再坚持两日，就可以一起活下去，为什么会这样？”
说着，小女孩的泪珠噼里啪啦掉下来，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眼中也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慕朝朝抱紧她，转头看向立于身边的迟煜，猝不及防对上看似平静，却幽暗的眸，便知他心里，并不像表面那般。
她垂下长睫，拿出帕子擦了擦小女孩的脸：“别哭了，姐姐带你去灵云山。”
“谢谢姐姐。”
“嗯，那就走吧。”
“朝朝……”迟煜牵过马车，看见茫茫雾色中那道温柔抱孩子的身影，薄唇微抿。
慕朝朝抬起头，与他对视。
那一刻，似乎懂了他五岁生辰时说过的话：“一愿山河无恙，二愿故人安康，三愿与卿朝暮成双，尘世无殇，举目四望，尽为光。”
原来平凡的愿望，是对这个世间最好的期盼。
可惜……
天地为炉，众生为柴。
谁又不是在世间的无尽业火中被灼烧？
车马继续前行，只是有个人被留在了坟茔，止步于此。
而此时。
灵云山驻地外忙得热火朝天。
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排成长队，等待帐篷下的人施舍一碗稀粥。
从早到夜幕降临，又忙完一整天。
看着那些守在不远处，等待明日口粮，衣衫褴褛的人，脸色苍白的长鱼紫月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粮食不多了，很多未辟谷的弟子也不敢多吃，只能和难民同样一碗粥果腹。”
“药材用尽，大疫再起，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去，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会过去的。”兰思雨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沉重。
“听说剑尊大人带了粮食和草药已在赶来的路上，再等等。”
“粮食和草药总有用尽之时，整个天源大陆陷入困境，有出无进，早晚会出大事。”长鱼紫月道。
众人沉默。
“驾！”
御马车的声音远远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视线尽头的山路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奔来，车辕上坐了一个身穿长衫，头戴儒冠的书生。
一个小弟子疑惑道：“去皇城考科举不是这条路，走错了吧？”
“也可能是来蹭一顿粥喝，毕竟这年头学识当不了饭吃。”
“不对，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兰思雨仔细看，惊呼一声：“那是剑尊大人！”
“吁~”
迟煜刚停下马车，就被一群小弟子团团围住，目光灼灼，丝毫没有平时在仙门那般，吓得一哄而散。
看得他身形一僵，眉心不由皱得更深了些。
“师叔，我们等你好多天了。”
“是啊，师叔赶路这么久一定累了，快进驻地休息，我来牵马车。”
一时间。
迟煜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措手不及。
慕朝朝臂弯里躺着已睡熟的小女孩，掀开车帘下马车，就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和绷直的脊背。
她唇角弯了弯，刚欲开口调侃，就听见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拜见夫人！”
众弟子齐齐拜下，有的人对她挤眉弄眼。
长鱼紫月连忙上前扶她：“大师姐，你昏睡了十年，才刚醒不久，怎么孩子这么大了？”
其他人闻言，震惊地目光扫过来。
慕朝朝：“……”
她嘴角抽搐，旋即捏了捏长鱼紫月消失了婴儿肥的脸颊，一字一顿：“路上捡的。”
“她才八岁，无父无母，脱离逃荒队伍，一个人无法生存下去。”
兰思雨看见她怀里瘦弱得像五六岁女孩的模样，心下了然。
暗暗思忖：剑尊大人不至于对昏迷不醒的人下手，更不可能把自己孩子给养成这样！
于是转移话题，笑意盈盈地冲她眨了眨眼：“驻地里的房间已准备好，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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