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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幼薇看着路上已经积了半个手掌高的水,道:“这几天雨是不是太多了?”
陈山在外头听到了这话,说道:“听丽州来的客人说,他们那已经下了一个月的大雨了,咱们这怕是刚开始下呢!”
周幼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丽州在上游,下了这样大的雨,不知道堤坝经不经得住!”
陈山宽慰道:“这里是皇城,工部不敢不用心,堤坝定修得固若金汤,姑娘不用担心。”
“定京纵然无事,可是再往下游的澄州是九河下梢,那里怕是经不住!”
周幼薇听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上衙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薛兆见了她这副模样,欲言又止。
周幼薇看薛兆像是有话的样子,便道:“你有什么话不能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薛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你真的看中了王沛之,只是担心门第差距的话,我可以让母亲认你当女儿,这样就不用觉得矮他一头了!”
周幼薇被他逗笑了,“你为何觉得我看中了王沛之?”
薛兆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宴会前在园子里你就和他聊了好一会儿,散了宴在公主府二门那里又说了一回话。”
“而且王琅的夫人都和大长公主提了这事,难道不是你们两情相悦,王沛之去求叔母替他提亲吗?”
周幼薇坐直了身体,道:“大人是这么以为的?”
薛兆对上周幼薇那双极清亮的眼睛,突然就觉得没了底气。
“此事我回去想了很久。”周幼薇说出自己的猜测,“这应该是王琅反对太后任用女官的手段。”
“如果女官嫁人生子,那么言官就有千百种理由阻止她回到朝堂,王沛之不过是他抛出来引我上钩的一个饵罢了!”
薛兆如醍醐灌顶,瞬间明悟。
“王沛之可是王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王琅连他的婚事都舍得拿出来做诱饵,难怪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
薛兆有些赧然,周幼薇都能想到这一层,而他却没想到。不过他原本想的也不是这些,他昨日满脑子想的都是,周幼薇很可能要嫁人了!
“那你……为自己的婚事打算过吗?”薛兆小心翼翼地问道:“抛开其他不谈,王沛之确实很好。”
周幼薇笑了,“王三十娘和苏桃的案子近在眼前,大人难道忘了吗?”
“我与苏桃的出身、经历何其相似?我若将后半生的幸福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难保不会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王三十娘含冤而死,尚且有姐姐王廿八娘替她申冤。我若被人害死,就得像苏桃一样,等上几十年,等一个沉冤昭雪的机会。”
“纵然我足够幸运,能等来这样一个机会,可那时我早已经成了一堆白骨,又有什么用呢?”
周幼薇轻轻地摩挲着书页,“有一件事情我从未跟大人说过。”
“父亲刚死,我便被叔叔以二十两金子的价格卖给了吏部员外郎贾申为妾。父亲下葬那天,贾府的家丁来家里抢人,若非吴公公带着任命的文书及时赶到,我现在恐怕已和贾府的人同归于尽了!”
“还有这等事?”薛兆登时怒了,“区区一个吏部员外郎,竟敢这样胡作非为!”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周幼薇的心里已经平静了,“山高皇帝远,地方有些官员就像是土皇帝,薛大人外放两任,应当知晓。”
薛兆点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兰阳县和延州因此栽在他手上的官员并不少。
周幼薇接着道:“是太后娘娘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堂堂正正、靠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机会。”
“我既然做了官,就一定要好好做官、做个好官,替自己争口气,替太后争口气,也替天下女子争一口气!”
“所以对她们口中的女大当嫁,我是真的不在乎。我现在过得很好,实在不必去一个男人身上赌什么未来。”
薛兆无言,周幼薇活得很通透,无需他多言。
“轰隆隆……”天边惊雷炸响,一个衙役浑身湿透地跑进来,惊呼道:“沈堤溃口了!”
薛兆和周幼薇同时站起来,“什么?”
衙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得了消息,连伞也顾不上打,一路跑回定京府。
“现在洪水已冲了西城外的民田,怕要不了多久水就要进定京了!”
这时有太监来传,“沈堤溃口,皇上急召各位大人上朝议事!”
薛兆匆匆跟着太监走了,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对周幼薇道:“泼墨巷那里地势高,应该没有大碍。但若一旦洪水遏制不住,外头的东西便运不进来,你赶快差人回去告诉一声,多备粮食。”
周幼薇飞快地答应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事态紧急,确实耽搁不得,薛兆这次真的跟着太监走远了。
周幼薇打开窗户,一阵凉风“轰隆”一声裹挟着雨水吹进来,吹倒了笔架,一支笔恰倒在书页上,洇了墨色。
此时朝堂上已吵得不可开交。
御史台的言官纷纷指责工部尸位素餐,城墙坑坑洼洼不去修补就算了,在修建堤坝这样的大事上也不用心。
沈堤溃口,责任全在工部!
工部尚书崔永冷笑一声,道:“平日里,各位大人要钱的时候,都说自己的事情多么要紧,比一比竟都比我工部的事情重要,现在出了事,倒都说工部修堤是大事了!”
“可是本应给工部用来修堤坝的银子都被挪到哪去了呢?没有银子,让我们工部拿什么修堤,让我们拿自己的老骨头去填坑吗?”
皇上眉头紧锁,向申自如问道:“听崔尚书的意思,户部可是拖欠了工部的银子?”
申自如喊冤,“不是户部要拖欠,去年江北四州大旱,朝廷拨了六十万两赈灾银,到现在户部还没有余钱,实在是没银子给崔大人啊!”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太后发话了,“崔尚书,你只说这溃口厉不厉害,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是修堤还是把人都迁出去,你拿个章程大家商议!”
崔永想了想,说道:“现在只有一个人或者能力挽狂澜,就看皇上肯不肯用他了!”
皇上闻言大喜,“是什么人,只要能修好沈堤,让定京免遭洪水侵袭,朕马上让他到工部任职!”
崔永长揖到底,将头埋在胳膊底下,“此人就是原来的工部侍郎,如今关在定京府大牢里的,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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