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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之上，穿着流霜长袍的百里玉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身穿青色长袍手握长剑的左青阳，他要看左青阳能憋到什么时候？
左青阳在心里再三盘算如何开口？
他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为的就是见到太子当面问清楚萦绕在心头的疑团，可到底是该顾忌君臣之道还是应该追本溯源？
他犹豫了……
百里玉看左青阳，时而凝神注视，时而躁动不安，时而徘徊渡步，时而一动不动，由此可见，左青阳似乎并没有传承师父的果敢坚毅。
一炷香之后，左青阳终于藏不住了指着百里玉吼了起来：
“不管了，老十三我就是要问你，你到底把子桑叔叔怎么了？
子桑叔叔乃我朝开国元老正一品大将军，你怎么能伙同皇上突然撤了他的官职还把让他去戍边？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对于咋咋呼呼的左青阳，百里玉很是恼火，没想到左青阳深思熟虑之后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老十三？什么？你叫我老十三？”
左青阳小心的说道：“小时候父亲叫你小十三，难道现在还要这样叫你吗？羞不羞？”在心里反复掂量，他这样称呼当朝太子似乎不太妥当。
“这里虽然只有你我二人，但我不介意叫我太子殿下！如果你觉得生分可以称呼我为十三兄，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你天天听别人喊你太子殿下，听不够吗？再说了父亲说你只比我大两个月……”
“师父说我是你兄长那便就是了！所以日后见到我，不能这么没礼数，懂了吗？”
左青阳假意屈从，点了点头。
百里玉故意逗左青阳，看他乖乖点头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感，内心深处荡起阵阵暖意不由得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左青阳可不想被百里玉给糊弄了，追问道：
“老十三，你快回答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对子桑叔叔恩将仇报？”
“嗯？”
百里玉收起了嘴角的笑意，面若寒霜，不悦的重复着左青阳方才的话：
“子桑叔叔？你叫得还真是亲切！他可是你祖上的亲戚？”
左青阳原以为他是计较他的无理，没想到他是在意他对子桑叔叔的称谓！他不甘示弱的提高了嗓门说：
“这世上除了我父亲母亲，最亲近的人当然是子桑叔叔，子桑叔叔比亲戚更亲！”
百里玉狠狠的收起手中的折扇指着左青阳的鼻子骂道：
“你这是认贼作父！”
左青阳气得直跺脚，他不允许别人这样说子桑叔叔，辩解道：
“自从父亲战死之后，每年子桑叔叔都会携夫人来我们家住上十天半个月，夫人陪母亲说话，子桑叔叔每天督促我练功读书写字。
不仅如此，他还照顾左家军的家眷，有老人的养老送终，有遗孤的照看他们婚嫁。
纵观朝廷上下有谁替父亲，替左家军做过这些？
只有子桑叔叔！
你贵为储君，作何感想？”
百里玉丝毫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冷冷的说道：
“子桑翎羽他天生就有一副好心肠吗？你当真以为师父是战死沙场？”
“不然呢？”左青阳面对百里玉的挑衅毫不退却，直面太子痛处：
“太子殿下，当年可是子桑大将军力排众议拥十三皇子为储，现在您成为储君高枕无忧了就过河拆桥，在下看来您便是忘恩负义之辈！”
左青阳说完拱手给太子行君臣之礼，但是话里话外句句都是以下犯上的忤逆。
“当年师父率领三万余人出征，最后回来的将领不足十人，右副护军参领庄丙胜虽然九死一生但是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来的人对师父的战死一无所知，只说子桑翎羽神机妙算率军突围，这一切都是子桑翎羽一人说了算！
我该说他骁勇善战还是说他处心积虑图谋不轨？
他及师父的万分之一吗？所有人都活该战死就该他活着回来吗？”
百里玉对子桑翎羽的恨化为熊熊烈火在眼中肆意燃烧，似乎没有将子桑翎羽千刀万剐已是恩赐！
“难道你希望全军覆没吗？虽然子桑叔叔回来了但是他说了敌军之所以能被击退全靠父亲，这赫赫战功当属父亲，天下人都知道。”
“师父要这赫赫战功有何用处？师父战死了，子桑翎羽活着！
每次出征哪次不是子桑翎羽断后？唯独这次是师父断后，子桑翎羽做了什么只有你一人不知！以他的罪行不该戍守边关更应该诛九族！”
百里玉的双眸被仇恨包裹，眉宇间没有一丝丝温情，手中的折扇已被捏碎，他却浑然不知。
左青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诛九族”三个字就好像圣旨已经降到了子桑家，心急如焚，抽出手中的长剑飞向百里玉：
“老十三你枉顾天下人对你的信任，你凭借自己的臆断就抹杀一代忠臣。
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情你却颠倒是非？今天我要让你知道，忠君爱国之士容不得任何人诋毁，纵然你是太子殿下都不行！”
左青阳双目宛若利剑的锋芒势不可挡，手上的青筋暴起，周身泛着怒意，利剑直逼百里玉的要害！
“不知好歹的东西！”
百里玉侧身避开剑锋，把手中捏碎折扇砸向左青阳的脸同时后退三步，双手将全身的内力集于掌心，箭步如飞，在左青阳调整步伐的瞬间给了他重重一掌。
左青阳并未倒下，看到百里玉欲将出手，顺势把手中的剑挥了出去挡住了百里玉一记横踢。
就在此时，百里玉一个空翻踩着左青阳的剑柄飞身而上，落地的瞬间他的右脚踢向左青阳。
左青阳不甘示弱提腿来挡，以守为攻。
双方势均力敌，谁都不肯让步。
百里玉冷笑一声讥讽道：
“师父教你，你从来都当耳旁风。
怎么？子桑翎羽的话比师父还管用？子桑翎羽还真是舍得连他自己的家底都传给了你！”
“幸亏子桑叔叔逼着我学了剑术，要不然怎么教训你？”
“教训？我看你跟他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两个人更加激烈的扭打在了一起，起初左青阳以为他的功夫跟百里玉不相上下，哪成想人家压根就没发力。
渐渐的左青阳发现就算他手持利剑，使出浑身解数，撒泼打滚都近不了百里玉的身，更别说强攻了。
他知道百里玉没有伤他的意思，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想挫挫他的锐气，他更生气了觉得丢了子桑叔叔的脸面，索性扔下长剑，气喘吁吁的坐在瓦片上说：
“不打了，不打了！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算你厉害行了吧？你在军营有父亲亲自教授。
而我呢？父亲走了，三年之后我才开始习武，那时候已经老胳膊老腿了当然不及你，你这样欺负人有失大丈夫风范。”
百里玉没想到左青阳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居然这么赖皮？最先动手的是他，打不过撒泼的还是他，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坐在左青阳的身边和颜悦色的说：
“说说看你为什么又习武了？”
“子桑叔叔说……”
左青阳话还没说完看到百里玉的脸又黑了起来，于是改口说：
“子桑将军他说，习武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因为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动口就能解决的。
能文能武才能活得自在！”
“所以你为了，你和师娘两个人才去习武的？”百里玉满是愧疚的说。
“当然了，要不然我怎么保护母亲？父亲出征之前就说让我保护好他老婆，我不能食言！”
一句玩笑话在左青阳口中成了君子之约，一旁的百里玉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说：
“还有我，以后我会保护你和师娘。”
“你先告诉我，子桑叔叔他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左青阳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好了好了，太子殿下在你面前我不叫叔叔行了吧！你就给我说说吧！”
百里玉看着左青阳忸怩作态的样子就好像看到当年他在师父怀中撒娇的样子，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这好好的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一样？一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说：
“你都知道些什么？”
左青阳看百里玉没有要变脸的意思就说：
“子桑将军被调离京城是不是你做的？”左青阳说完偷偷的看了看百里玉。
“是皇上下的旨意你为什么说我在后面动手了？”百里玉盯着左青阳看。
“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对子桑将军颇有微词？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让他交出调令啊！”
“他一个戍守边关的小卒拿着调令有什么用？”百里玉轻描淡写的说。
“可调令是皇上赐给子桑将军的，调令虽然可以调动军队但最重要的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普天之下就他一个人有，多威风。”
“威风不一定是好事！”
“可是，你逼着子桑将军交出了调令？你就这么恨他吗？你想让子桑翎羽给父亲偿命吗？”
百里玉面对左青阳的质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他站在城门之上看着子桑翎羽携家带口的出了城门，沧桑的背影带着不解和悲凉，最后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皇城。
那日的场景在百里玉心中一闪而过，他到现在都不明白看到子桑翎羽落魄的样子他为什么没有首战告捷的快感？
从师父战死的那一刻他都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可那天他始终提不起半点兴致咀嚼这份迟来的胜利，难道真的要看到子桑翎羽血债血偿才算是给师父一个交待吗？
左青阳看百里玉陷入沉思，沉默不语，在一旁叽叽歪歪说个不停，最终百里玉敷衍的笑着说：
“你知道的真不少，为了子桑翎羽你是豁出去了。”
凉风习习，吹着百里玉的衣袍随风而动，他放眼望去这诺大的京城风起云涌。要想在灯火通明的皇城活下去还真不容易啊！
“老十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左青阳就像一个长舌妇一样摆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气神，百里玉有些厌烦。
“他只是卸了兵权又没死也没诛九族，边关虽然艰苦但比这皇城清静，况且那里是他和师父当年一起打天下的地方，窝在那里难道不好吗？”
百里玉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要去哪？”
“左少侠，我不回东宫吗？难道你要让我陪你在这屋檐上坐一夜吗？”
“那下次我要怎么去找你？”
左青阳当然记得他是储君，要找他不是一件易事。
百里玉真是拿他没办法，顺手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交到他手上说：
“有事你来东宫找我，拿着这块玉佩给将士看，他们自然会把你奉为上宾请进我的正殿！不过，一般你不要来找我，我会来这家小餐馆找你。”
“好，一言为定！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百里玉飞身而下向一条黑漆漆的巷子走去。
左青阳看着百里玉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开始回味百里玉说的每一句话，难道子桑叔叔这么多年对他们的照顾真的是因为对父亲的愧疚？
不……不！一定不是，他不能怀疑子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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