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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墨玉话昭阳 > 第56章 白骨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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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三刻,东宫上空乌云密布,往日程亮的琉璃瓦此时变得暗淡,偌大的院落没有一颗树木,地上是清一色的京砖。

    京砖是来自干窑镇的官窑,因为砖在桐油里浸泡过,所以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依然能发出刺眼的亮光,玄黄色的灯笼随风飘摇乱了方寸。

    一只体型干瘪的御猫踩在石柱上,周身的毛端立着,绿色的眼睛警惕的注视着东宫的一切,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跳了下来拖着不灵活的身体跑了。

    百里玉从状元街回来迈着轻松的步伐朝思忧殿走去,脚踩玉阶,自下而上,远远的看到有人跪在殿外,影子被拉长了许多,端详半天才发现跪着的正是婢女静姝有些不悦心想:

    锦侧妃还没闹够吗?嫌芳泽苑不够宽敞特意跑来他的思忧殿罚奴才?

    思忧殿是反思自省,忧国忧民的意思,可不是拿来消遣玩乐的。

    静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磕头行礼: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你又犯了什么事被侧妃罚到本王的殿里跪着?”百里玉一手负于身后不耐烦的说。

    “奴婢,奴婢……”

    静姝不知道如何启齿,泪水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

    “进来替本王更衣。”

    百里玉实在受不了身上还留有扛麻袋落下的灰尘,更受不了辣椒和陈皮的味道,要不是周墨那个小混蛋,他早就回来了。

    “是!”

    静姝起身随百里玉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侍奉太子更衣,太子走进浴池之后,她转身取了沉香装进香囊放在屏风前面的案几上,紧接着拿了干净的浴袍和衣裳放在托盘里,双手捧着托盘放在太子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小心翼翼的退到屏风的后面跪着静候差遣。

    半晌之后,百里玉用慵懒的口吻说道:

    “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跪在外面的静姝把头贴在地板上说:“回太子殿下……锦侧妃……”

    “大点声!”

    “是!”静姝抬起头加重了声音说:

    “锦侧妃嫌奴婢太笨让奴婢来思忧殿服侍太子殿下。”

    “怎么?芳泽苑看不上的奴才都要来本王殿里当差吗?思忧殿是专收废物的地方吗?”

    “奴婢该死,是奴婢愚钝入不了锦侧妃的眼,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静姝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生怕惹得太子动怒。

    百里玉最不喜欢这种小伎俩,东宫不是皇宫,不需要妃嫔用这种方式跟他较量,接着问:

    “她还说什么了?”

    “锦侧妃说……说……说太子喜欢奴婢侍奉殿下就把奴婢赏给太子殿下,锦侧妃还说……况且当时……奴婢是太子殿下没有经过她同意就送给她的,不称心的物件她瞧不上就退给太子殿下了,您自己用着舒心就好。”

    静姝颤抖着把锦侧妃的话转述给太子听,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已吓得魂不守舍。

    浸泡在水里的百里玉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了看屏风后面的婢女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想起他和侧妃从皇宫回来时的不欢而散……

    原本他觉得是自己对不住锦侧妃,可向来端庄、稳重、高贵的锦侧妃要跟他平起平坐言辞间透着南珈郡主的优越感,还要给他赏赐奴婢?笑话!他讽刺的笑了笑,问:

    “你之前是哪个宫里的?”

    静姝语塞……她应该属于哪个宫?芳泽苑?不是!思忧殿?更不是了,她不知道如何回话,沉默了。

    “怎么?被锦侧妃吓傻了吗?”

    “奴婢之前是……韶华殿的。”静姝寻思半天鼓起勇气这才说了出来。

    “韶华殿?”

    百里玉一时想不起这个殿宇在何处?想着想着突然记起在东宫是有一处宫殿叫韶华殿,可是韶华殿向来空中哪有主子?何曾有过奴才?

    不对,当初东宫建成时父皇钦定把韶华殿赐给了天朝的储妃,说起储妃他似乎有过一位名义上的太子妃,那晚景象浮于心头。

    大婚当晚,他把太子妃送去了冷月阁,就是这个奴婢誓死护着她的主子。

    他看不惯子桑将军府的人在他的东宫还端着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子桑翎羽对师父那样,怎么看都不顺眼,所以他将这个奴婢送给了锦侧妃。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要不是今天提起来,他甚至忘记了东宫还有一位有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此时,他的脑海里竟然想起周墨那个臭小子下午在老巷子茶馆说的话:

    “皇宫的女人就不是人吗?自己的江山自己挣,凭什么要牺牲女人?”

    这让他更加烦闷挥手砸向水池,水花四溅,冷冷的说:

    “更衣!”

    “是!”

    “你去找小礼子让他给你分派差事,没有本王的吩咐你不需要时时跟着本王。”

    “奴婢遵命!”

    静姝躬身退了出来,悬在心上的那块石头落了下来,太子殿下留下了她,暂时不用担心被赶回芳泽苑了。

    提起韶华殿她的心如刀割,多少次她想偷偷跑去冷月阁看看小姐可是东宫的掌事总管丁总管,看得紧,她不敢擅自前往生怕给小姐惹麻烦。

    久而久之她就放弃了去看小姐的想法,正如小姐出嫁前对老爷夫人说的,她只想远离是非之地只此一生!只求苍天有眼让小姐过得平淡安康。

    百里玉觉得憋得慌走出思忧殿四处游荡,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转身朝东宫的西北方向走去。

    走过长长的回廊,路过芳泽苑,穿过假山,走上拱形桥,桥的两边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湖四周是参差不齐的花草树木,四周挂着灯笼,照的院子灯火通明。

    桥的东边如同白昼,桥的西边除了桥头附近稀稀拉拉的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笼之外,沿路看去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尽头。

    站在桥上的百里玉在冷风中思量,他从入主东宫的第一天开始就对总管丁德忠说过:

    “夜晚的东宫不能有一寸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同在东宫,桥的两边却截然相反?这是为何?桥的西北方向似乎恰好是冷月阁所在之处!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冷风吹起了他的衣袍,从小他在皇宫见过不计其数的妃嫔被打入冷宫,不仅被其她妃嫔会肆意欺负就连太监宫女也会想尽办法摧残、踩踏,虎落平阳被犬欺一点都不假!

    如今,他的太子妃被他以那样的方式送进了冷月阁,宫人们会怎么对待她?可想而知!但在他的东宫他不想看到这一幕。

    “殿下,夜里凉您披件衣裳。”

    东宫廷尉毕岭把一件披风披在了百里玉的身上,提着手中的灯笼,站在百里玉一侧问:

    “殿下,夜深了要不先回寝殿歇息?”

    “你平日里巡防,那里一直都是漆黑一片吗?”百里玉黑着脸指着桥对面问。

    “之前并不是那样的,只是殿下很早之前就将部署在那里的巡防兵调了出来,自此之后我们巡逻都是以桥这边为界,那边不敢私自跨越。”

    毕岭心想,太子把太子妃打入冷宫没多久就撤了那边的看守,并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这都是太子殿下亲自下的令,殿下难道忘了吗?

    百里玉想了想没有要回思忧殿的意思,径直往桥下走去。

    毕岭掌灯跟在太子的身后,他在心里盘算着,桥的对面就一处院子是冷月阁,冷月阁因为风水不好,潮湿阴冷,冬不暖夏不凉,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冷宫。

    太子妃就囚禁在冷月阁,太子从未提起过太子妃,今天怎么突然移步冷月阁?

    百里玉看出了毕岭脸上的疑问并没有说什么,只顾一路前行。

    下了拱形桥,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北走,绕过一处花圃,走进一个狭长而又黑暗的小巷子,他们二人手中的那盏灯显的微不足道。

    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之后,毕岭把灯笼提起来看了看,有一个门,匾额上写的是“冷月阁”,匾额的四周挂着几张蜘蛛网,网上滞留者不少的飞虫。

    毕岭上前一看,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以为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轻轻叩了叩门:

    “咚,咚,咚。”

    没人应,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又砸了三声:

    “咚,咚,咚。”

    使劲推了推,还是没有人回应,他看了看身后的太子。

    百里玉点了点头,站在一边。

    毕岭先是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快步冲向大门,一个飞踢,“咣当”一声大锁落地,门开了。

    “哇……哇……”

    一群乌鸦扑打着翅膀向四处逃窜,毕岭把太子护在身后。

    百里玉和毕岭绕过照壁来到院中,只见,院子的南边是几棵参天大树,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树的枝叶肆意蔓延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庭院中间看似是一个大花圃可里面全是些残枝枯叶,狂风四起把地上的枯叶吹了起来悬在空中。

    台阶之上的主屋,门被大风吹了开,开了又关,大半夜发出渗人的声响:

    “吱……吱……吱……”

    伴随着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殿下,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毕岭捂着鼻子,抽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

    百里玉跟在毕岭的身后,借着微光,他看到了躺在屋子正中央的白骨,他的心猛然一惊。

    毕岭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殿下,这间屋子里一共有四具女性白骨,从时间来看死了应该有两三个月了。

    其中一具白骨胸骨体与剑突愈合,喉和肋软骨固化,由此可以判断死者的年龄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剩下三具白骨,是年龄相仿的女性死者,年龄,年龄……”

    毕岭不敢再往下说了。

    百里玉看到中间一具白骨上的衣着较其她三具白骨身上的衣着要鲜亮、干净,只是从质地来看她身上穿的并不是绫罗绸缎而是亚麻,这种质地的衣裳只有民间贫困的百姓才有,在东宫怎么会有这种衣衫?

    这具白骨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唯独发髻上有一个木钗而已。

    他起身看向屋子的其他陈设,一张桃木八仙桌上满了灰尘,屋中除了一张书案再无其他家具。

    掀起水珠帘子,里面是放着一个笨重的古床,床上放着一床缎面的被子,靠窗是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连铜镜都没有,一侧放着一个洗脸盆和一个木凳。

    梳妆台的一侧放着一个衣橱,推开衣橱,里面放着几件破旧不堪的衣物上满是补丁,一件似曾相识的凤冠霞帔格外显眼。

    “殿下,太子妃薨了!”毕岭谨小慎微的说。

    “堂堂东宫太子妃,神不知鬼不觉的薨了?”百里玉背对着毕岭冷冷的说。

    “从眼前的迹象来看,是刺杀。

    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白骨身上的骨骼完好无损并无钝器所伤的痕迹,因此属下推测并不是刺杀。

    另外,从骨骼的颜色来看都是正常的,不像是投毒,其他的要等明天天亮,仔细查验之后才能推断出死因。”

    “死因?”

    尽管百里玉不想直面这个字眼但是终究还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了。

    大婚当天,他并没有掀起她的盖头来,现在连她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好端端的一个人从他面前被人带走之后,再见怎么就成了一堆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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