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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默蓝花开 > 第3章 好女脸上一块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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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到来,意味着很快要过新年了,新年里要放鞭炮,吃饺子,还有新衣服可以穿。尽管六月的新衣,是六月妈拿旧衣服去裁缝铺改做的,可于六月来说,却是最美的新衣。

    而不是六月哥那些男孩子的衣物,那些早已被磨的到处都是毛毛疙瘩,常常胳膊腿位置,会有勾丝小洞。

    好不容易盼到了过年,家家户户早早的起来,放鞭炮,贴对联,拜早年。家家户户满满都是年味,热情高涨,每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贴着红红火火的对联。

    对联里那些喜庆的贺词,仿佛在人们心里,开启着无数朵幸福之花。虽然平日里,生活条件不是很好,但大家都感觉满满的幸福,因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内心喜悦,充满激情。

    到了大年初四,六月妈要回娘家给六月外公外婆拜年。

    六月家有辆三轮车,是六月爹妈平时用来贩卖瓜果蔬菜到集市用的。六月爹骑着三轮车,车上载着一家三口,还有几瓶瓶装酒和折装成三角形的糖包子。

    从天微微亮就出发,中途累了,六月爹妈便轮换着骑,一直骑到正午,才将将赶到远在六十里地外的六月外婆家。

    每年这个时候,六月外婆家总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六月外公外婆,六月几个姨与姨父,六月二舅,六月三舅,以及一堆六月叫不出排名的表哥表姐。

    六月大舅成家后独门立户搬去了村边,生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女儿是大的,早已嫁人。大儿子成家后拖家带口外出打工,独剩小儿子星今年十七八岁,平日里跟着六月大舅在田地里干活。一家人极少回老宅来,今天六月大舅竟也在场。

    六月二舅没成家,平时吃住和六月外公外婆一起,住着老宅两间小屋,还有养女丛丛。

    六月三舅结婚后在老宅盖有自己的房子,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跟着六月三舅夫妻俩在边疆打工,小女儿平日在外婆家读书,这春节过年一家四口竟也回来了。

    六月大姨嫁在村东头,五分钟就能走回娘家,因此隔三差五便回来坐会儿。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

    六月二姨嫁在南边村子,相差三里多地,走路半个多小时也能回到娘家。三个女儿,两个儿子。

    六月三姨嫁在西边村子,相差四里地,一个小时不到,也能走回娘家。家有三个女儿。

    过年期间,这一大家子聚的齐全,全围在六月外公外婆家的两间房屋门口,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好在六月二舅是个木匠,这门口从不缺板凳桌椅。众人聊天的聊天,包饺子的包饺子,还有闲着没事凑一桌打扑克牌的。

    正月里,晴朗的太阳照在众人身上,能暖和到心窝窝里头去,一如过年美好的模样。

    六月外公坐在门口一张太师椅,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只手拿着吃食,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听着晚辈们在一旁聊天说笑,偶尔抿嘴笑笑。

    这是六月初初记事,头一次见到外公,六月走到外公跟前也不言语,只静静看着。六月外公极瘦,身上穿着深灰色的棉衣棉裤和黑色的棉靴,头上戴着厚实的棉帽子,满脸老人斑。

    满是褶皱的手拿着麻叶饼,手指细长,每根手指都留着长长的指甲,应是常年抽烟的缘故,指甲熏成了黄红色。衣服上有几个不经意的小洞,应是吸烟的烟灰,掉落在衣服上烫出来的。

    六月外公见六月站在眼前盯看着自己,于是给了六月几块焦黄的酥麻饼,六月顺手接了,一边吃一边对着外公腼腆的笑。

    六月外公扯了扯嘴角,回应着六月淡淡笑意,四岁的六月孩子心性,很快的就跑开了。下午六月经过外公身旁,看见外公拿着断掉的尾指指甲试图接回手指上,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六月外公也就放弃了。

    到了农历四月,地里种着的麦子还未成熟,可六月家早早没了存粮。一家四口一日三餐,每天都要张口吃饭,每到这时,这个家就格外犯愁。

    六月妈娘家本不富裕,六月妈又是个要强的,拉不下脸面回娘家张那个嘴,就让六月爹想办法。六月爹老实巴交,好听话不会说又不会巴结人,因此没个能帮衬的。最后每次都是六月妈在村里和几个相熟的人家开口,借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恰逢改革开放,遇上了全国文化普及,村子的学校里办起了成人义务教育和女子绣花班。六月妈学了绣花技术,经人介绍,跟着同乡去了东北一家绣花厂打工。

    六月爹在家种着地里的庄稼,和照看兄妹俩,有空会在家教六月兄妹俩写字,然后装在信封里寄给六月妈。

    六月爹用铅笔,手把手教着六月和六月哥。

    六月歪歪扭扭的写到:“妈妈,家里很好……会乖乖听话,很想妈妈……”

    六月虽然才四岁多,但是六月爹一边教一边解释,六月也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因此一边写一边在嘴里念叨。

    六月是真的很想妈妈,每天都在期盼,期盼哪天妈妈能回来,突然出现在六月面前,盼了一天又一天。

    六月爹出去干活时常不在家,六月哥则喜欢和村里其他的大孩儿一块玩,眼前不见就找不到人了,不爱带着六月。

    六月家在大伯家的后面,六月在家门口的时候时常会听到前面院子里有人说话,声音像极了妈妈,便会飞快的跑去,然而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六月想,自己是太想妈妈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些声音,怎么就那么像妈妈呢?

    六月家和六月三叔家院门相对,六月三叔家女儿亚东比比六月大两岁,儿子亚南比六月小一岁。

    由于两家人不说话,亚东亚南很少和六月一块玩儿。六月就这样在缺少玩伴的日子里度过了没有妈妈在家的日子,长长久久。

    六月长长的思念没有盼到六月妈回来,却得来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六月外公走时终年八十一岁,寿终正寝。

    六月外公临走时,一直想见最疼爱的小闺女一面,嘴里心里一直念叨着六月妈的名字,六月妈小名叫妞子。

    “妞子,妞子……”

    六月妈当时在东北绣花厂,那时候没有电话,家里人只能通过发电报通知六月妈——“家里老父病危,请速回!!!”

    可当时厂里缺人,车间又要赶工期,六月妈是个能干的,老板一直压着电报没有通知六月妈。

    六月外公当时已经米水不进,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嘴里始终念叨着最心心念念的小女儿。

    “…妞…子………妞…子………”

    人到了临终,想看一眼自己最惦念的人,这是老人最后的夙愿,可却迟迟等不到六月妈归家的消息。

    六月外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身体无时无刻不在煎熬难受之中,只剩最后一口气在强撑。

    家里的几个子女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商量过后,找来了和六月妈长相十分相似的外孙女来到六月外公床前,喊了一声:

    “爹,我回来了!”

    六月外公听到这句话,激动的扭头一看,念着六月妈的小名,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入殓出殡是六月爹带着六月兄妹俩到场的,现场到处一片哭喊和白茫茫的孝衣。

    六月爹带着六月兄妹俩,拜过六月外公遗体就去帮忙了,六月哥则一个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唯剩六月站在搁置外公遗像的门口,看了半天,六月一言不发的看着棺木,看着棺木旁哭的眼泪鼻涕,嗓音嘶哑的大姨、二姨、三姨和众多表姐,声嘶力竭,哭喊一片。

    “我的老父亲,你怎么说走就走了,留下我们以后想你了,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外公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孙女想你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

    “我的爹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啊,你咋说走就走了,咋不带上我哩,闺女我舍不得你啊……”

    ……

    六月从她们的眼泪和哭喊中,能够看出她们的痛苦和悲伤,知道再也见不到外公这个人了,知道这是所谓的死亡。

    几个月后,六月妈才得知消息,回来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去了六月外公坟前,哭的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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