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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前脚骑着娘家电动车走，六月妈后脚推着前院六月大娘的电动车跟了上去。
六月到了婆家门口，见院门没锁，直接进了屋，厅堂里的一张破旧沙发上坐着李磊奶奶，半靠在那里打盹。
李雷奶奶自从儿子一家被六月弄去北京，便住到了这三间土坯房里。
眼下，听见门外有动静便醒了，睁开眼一看竟是六月。
“六月回来了？”
六月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回。
随后往前一步，搬起厅堂里最大的一张太师椅，这椅子是六月公公专门给李磊奶奶坐的。
六月双手高举太师椅，使劲往厅堂中央的玻璃茶几上猛砸，这茶几是六月结婚时买的嫁妆之一，桌面是四公分厚的玻璃面。
六月心中有气，又用了猛力，几个来回便把茶几给砸个粉碎。
六月这操作虽然来的突然，但李磊奶奶到底年岁大，经的风浪多，很快镇定下来，猜到六月定是在京北和公婆闹了矛盾。
之前在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六月虽然没有发作，不过这些事儿，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生气发脾气，六月当时愣是没闹腾，李磊奶奶就知道，六月是个大脾气。
当时李磊奶奶背地里告诫孙子，你媳妇别看闷不吭声，实则是个大脾气，你当心点。只是这话却被李磊当了耳旁风，觉得是他奶想多了。
眼下六月可着劲儿在屋里砸东西，李磊奶奶也不生气，一边和气笑着，一边用手触碰六月胳膊说道：
“这是在京北生气了？有啥事儿你好好跟我说说，砸东西干啥，都是花钱买的，砸了多可惜。”
六月斜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
“我砸我自己的东西，你用不着心疼，我都不心疼，我今个回来就是来砸东西的。”
“他李九三敢在京北我娘家砸东西，我就敢回来家里砸东西，砸的是我自己的，谁也管不着！”
“他妈的李九三，喂不熟的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天天欺负到我头上了，真当我好欺负。”
“我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以后长点记性，姑奶奶我，不是个好惹的……”
六月一边砸一边提着公公名字叫骂，怎么难听怎么来。
六月平时不是个会骂，可六月妈在家经常骂六月爹，依瓢画葫芦，六月还是会的。
六月公公本名李九章，因为排行老三，所以人们习惯叫他李九三，六月嘴里骂的就是他李九三。
李雷奶奶在一旁听着也不出声，心里却明镜似的，六月在家生产的前后，天天哪儿都不能去，没事了会和她坐在一块聊会儿。
长时间下来，足够老人把六月的脾气给摸了个七八分，这要不是自己儿子在京北惹到了六月，六月怎么可能会回来，发这么大的脾气。
六月砸东西骂人的空档，老太太是一边笑一边哄着六月，这人老了性子就平，何况本来就是个会事的，只不过自己儿子是块烂泥，她也只能听着。
六月要的，就是她在一旁听着，也不管她有心脏病能不能受得住，不过眼下看，完全没问题。
六月在家生产前后的时日里，对李磊奶奶也有一番认识，这老太太是个有心计的，平日里说话办事极为周全，因男人死的早，老太太早早便守了寡。
老太太生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是外嫁给别人的不用她太操心，大儿子模样好又多读了几年书，经人介绍娶了个县城里的媳妇。
大媳妇娘家人，全是些家境殷实的，更有不少在县城的机关单位上着班，没多久就把大儿子给弄去了县城的重点高中里教书。如今在县城里有两套房子，生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大的，如今考上了政法大学。
二儿子在附近不远处有一处老房子，老太太里外奔波操劳，给娶了儿媳妇，生有两个孙子。如今大孙子武汉大学毕业，在天津工作没多久。二孙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城的重点高中。
为了供这两个孩子上学，屋里现在虽说穷的揭不开锅，但只要两个孩子出人头地，好日子就离的不远。
三儿子便是李磊家，老太太前后张罗着给三儿子娶了媳妇，如今孙子没考上大学，学习一个不如一个，屋里还穷的叮当响，所以老太太平日里没少为老三家操心。
六月之前听婆婆说过几句，当初老二家和她，两人都是用同一处房子给娶进门的，等于连哄带骗入了这个家，以前结个婚就是一辈子，只能老老实实的关起门来过日子。
老太太最小的四儿子为人争气，大学毕业去了浙江工作，现在常年定居浙江不回来，在浙江有房有车。
老太太一辈子不容易，如今下面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听话，平时在这几家屋里说话极有份量，能做得这屋里一大半的主儿。
六月没进门之前，说什么房子都是大儿子的，又要六月赶紧生孩子这些主意，里面少不了这老太太的影子。
走到今天，六月谁也不怨，只怪自己太单纯，把人心看的不够透彻，没有彻底认识到人性里的自私和反复。
正所谓，吃亏长智。只是这亏吃的有点大。
可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回来生儿子，六月还真是不知道这一家人有多龌龊，现在起码是看了个清楚。
六月砸完了茶几，就是砸摆设，六月当初买了几个摆设回来放在这厅堂里，但显然这破败的屋子盛不下这些精致的东西。
六月拿起摆件就往地面砸，砸不碎，就几个对着砸。
砸完这些，六月转头看见侧墙挂着的那副十字绣，那副自己当初绣了几个月的富贵牡丹，上面还有黑色丝线绣出来的“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
这几个字，如今在六月看来真是讽刺，家都不和，哪里来的万事兴？
六月走过去，双手用力把绣框扯了下来，重重摔在地面上，瞬间把玻璃框摔个粉碎，接着拿出里面的绣布。
六月弯腰拿起地面上的碎玻璃，几个瞬间把绣布划出了十几道破缝出来，瞬间，上好的十字绣变成了一堆碎布。
邻居家十几岁的一个小妹，早在六月骂的时候，就听声过来了，一直站在院里没出声。如今看见六月用碎玻璃划着绣布，忍不住上前。
“哎呀，嫂子别划了，辛辛苦苦绣出来的，弄坏了多可惜。”
“可惜的东西多了，不差这一个！”六月说完，接着又去砸毁另一幅小些的绣品。
忙活了一通，六月眼看屋里没东西可砸了，就站在那里骂，谁都不提，从头到尾骂的都是李九三，骂的就是眼前这头发花白老人的儿子，让她清清楚楚的听着。
音量还不小，六月就是故意拔高了腔调，足够外边的人都能听的见，六月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声调最高的一次。
六月妈在六月进屋没多久就到了，一直站在院外的大路上，听着六月在屋里又是砸又是骂的，从头到尾没进去。
六月妈想着，让六月发发脾气也好，发完脾气能把这日子过下去就行，哪家人不生气，自己年轻的时候，天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是六月妈的想法，并不是六月的想法，但凡六月走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这日子就不可能再过了。
六月也不砸其他的东西，六月只砸自己的，现在气出了，动静也闹出来了，该听的人也听了，早晚会传到京北六月公公耳朵里，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公公不是厉害吗，不是会在京北砸东西吗，现在六月这就给他还了回来，一报还一报，公平的很。六月解气的想着。
六月砸完出来，走出院子才看见六月妈站在不远的大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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