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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六月抵达老家火车站，没多会儿六月妈开着面包车接上六月，又去了六月婆家接大少。
大少如今六岁，早两年就记事了，看见六月很是高兴，只因晕车，半路上趴在六月怀里乖乖睡着了。
下了车，大少立马和几个表亲玩在一起，六月走入院子，感觉自己像走进了垃圾场，满目狼藉。
院子里散养着十几只老母鸡走动觅食，地上到处散落鸡屎。废弃的纸箱，酒壶油瓶等，因没有好好归置，占了小半个院子。
屋檐下的简易晾衣架上堆满衣物，干净的，不干净的，衣架下方大大小小十几只鞋子，东一只，西一只。
厅堂门口的小桌子放着三个书包，包口敞开，书本和铅笔到处散落，地面上一层日常垃圾，满目狼藉。
基本每年回来，六月看到的也大抵如此，只是今年多出一群鸡，更是乱上加乱。
六月嫂子每日也会打扫，可家里如今四个孩子，六月嫂子精力有限，这时间一长，得过且过，能顾得眼前已是很累了。
六月哥买了辆二手货车，天天在外跑长途运输，家里的大小事务，一概不管。
六月妈每天早晨起来，只管把院门外扫个干净，吃过早饭开着面包车去茶馆打麻将，顺便把几个孙子送去学校。
到了中午麻将桌散场，六月妈开着面包车回来吃饭，吃完饭接着去茶馆打牌，打到傍晚散场后，直接去地里看看六月爹活儿干的如何。
若是地里有菜可收，六月妈便开着车把菜拉到县城批发市场卖掉，得到的菜钱塞入自己口袋，心满意足，回家睡觉。
六月爹每天有干不完的地里活，年前六月给六月爹买的膏药，如今还没有用完，被扔在屋里的一个角落，上面满是灰尘，六月走进卧室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
“我买给你的药，你怎么没用？”
屋子里散发出刺鼻的汗臭味，六月皱了皱眉头，开口问着躺在卧室休息的六月爹。
“天天忙着在地里干活，动几下那药膏就松了，也就懒得贴了。”
六月爹看见六月回来，心里虽然高兴，但长年累月的生活压榨，以及困乏疲累的身躯，早已使六月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见六月问起，也只是神色麻木的回应着。
好吧，这是白买了。
六月在心里腹诽的同时，看了看屋子，到处脏污，地板、床头柜、饭桌、一切木制台面，灰尘落了一层又一层，因长时间没有清理形成黏糊的黑色污迹。
这样的情形，六月每年回来都要大清洗一次，见六月妈从外面进屋，六月忍不住吐槽，
“这么厚的灰尘，你也住的下去，我不回来，你们自己也不弄弄。”
“生女儿就是干这些的，要不然养你这么大干嘛，你还不如你嫂子，你嫂子一年到头伺候我，你才回来几天？”
六月妈说完这话，乐呵呵的拿起车钥匙去了麻将馆，走的那叫干脆利落。
六月妈这话说的不错，就因为她儿媳妇孝顺，所以她可劲折腾，六月想起六月妈说的一句话，“不惯她那毛病，万一家务活我插了手，她以后离不了了，怎么办？”
万事六月妈都有理由，她说的都是对的，哪怕错的也是对的。
晚上睡觉，六月妈不死心的问六月，
“你这日子真不过了？我看李磊挺好的，就你眼光高，天天谁都不放在眼里，分明就是不知足，你看看你嫂子，你过得比你嫂子强多了，你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天天的，就你心气高。”
是呀，六月在心里问自己，我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比我嫂子多了个亲妈，我嫂子比我多个好婆婆。所以算起来，我比我嫂子强。可是强到哪里了？六月苦涩地想着。
按照六月妈这样的做法和为人，可以说不是个好人，有时候甚至算的上是可恶，可偏偏六月妈没有这样的自觉。
如同六月公公，又如同李磊，他们都觉得自己善良，无比善良，如果有人站在对立面和他们唱反调，那一定是对方不够通情达理。
就算有时候他们觉得自己过了火，但总该是值得原谅的，因为情有可原，因为生活不易。
再说了，中国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祖宗既然传下了这么一句话，那么用在自己身上，一切就顺理成章，没有什么不对的。
所以六月妈一向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只是说话不好听，又强势惯了，但心总是好的，没有恶意，为了这个家整日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把儿女拉扯大了，儿媳妇接了，房子盖了，孙子孙女有了，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玩个麻将怎么了？
六月妈不只现在这样想，在六月兄妹俩十几岁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年轻时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孩子大了，能干活了，可不就到了自己享福的时候了？
就该轮到子女孝顺自己，自己去打个麻将有什么错？儿媳妇坐月子自己是没管过，但自己不管，有人管不就行了。
儿媳妇天天给自己做饭洗衣服，那不是不用白不用嘛，何况是花钱娶进门的？天天还住在自家盖的房子里。
自己懒是懒了点，可咱出去在外面，可没说过儿媳妇一句坏话，天天不都在人前夸赞自个儿有福气，积得个好儿媳妇。
是的，就是这样，六月妈觉得自己是绝对的良民，不仅脑子好使，还会说话，会办事，简直不能太优秀。
看完整个屋院的狼藉，六月端着洗脸盆，倒入清水以及洗洁精，洗完床头洗桌椅，洗完桌椅拖地板，从房间到客厅，从厨房到院子，所有的角落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扫出来的垃圾，在院里堆出一座小山来，六月爹从地里忙完活回来，看见六月在门口整出这么一大堆，于是把村路边的大垃圾箱推到院子门口，装了满满一箱。
整理完家务的六月浑身难受，赶紧烧了热水，给自己一边泡脚一边喝热姜茶发汗，每次唯有身体发了汗，身体才会舒服些。
几天后，到了六月生日。
“妈，今天我过生，庆祝一下？”六月开口。
“你生日？上个月不是已经过完了吗。”
“今年，闰六月。”
17年的农历有个闰六月，六月是闰六月的生日，第一个六月，六月独自一人在广州，无人庆祝，六月想着这年刚好闰六月，自己又是闰六月的人，所以真正的生日在今天。
于是，六月刚刚对六月妈说了那么一句话。
可六月的提议，被六月妈瞬间否决。
“这么大了，有什么可过的，再说了，每个人一年就只能过一个生日。”
六月妈说完这话，利索的去了茶馆，留下一脸失落的六月在家清洗衣服，床单被罩。
好不容易忙完家务，六月找到家里的户口本，找到村支书签名盖章，然后去了派出所迁户口。
本来六月是要去大少他爷奶那里要证件的，又想了想他爷奶那一家人，自己即使去那家人也不会给，于是六月直接去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六月问过户籍工作人员后才知道，现在迁户口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在自己迁入户口所在地就能办，因此六月顺利迁户。
很快，六月身上钱花完了，这几个月六月没赚到钱，眼下回来又不想开口问爹妈要，想了想拨通了李磊的电话，这是六月摊牌后第一次联系李磊。
六月可还记得自己的笔记本和相机是被他给弄丢的，就算自己拿了他三千，可也不够还的，于是开口又要了三千。
“我现在手里没钱用，你给我三千块。”
“我手里没那么多，只有两千。”
“两千也行。”
待六月收到钱后，李磊在电话里问道:
“你回去接儿子，为什么不事先和我打声招呼？”
“你们家以前有事，和我商量过？”
“……我不是和你吵架来的。”
“那就别那么多废话！顺便告诉你一声，户口我已经迁走了。”
“……迁走了？怎么可能？”
李磊不可置信，六月没有他家户口证明，怎么可能迁走？
六月听见他这反应，一点不奇怪，早就猜到他们家什么德行。
在老家待了半个月，六月回到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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