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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锦衣卫的骆思恭骆大人求见。”
“骆思恭？他过来干嘛？”
朱由校心头一丝疑惑，骆思恭最近躲着自己还来不及，自打上次交接完捕风司的学员之后，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视野当中了。
“说是南京的那位袁主事进京了，骆大人安排他在会馆歇息了两天，今儿个便来面见皇爷了。”
“袁主事……”
朱由校刚要开口问，突然便想了起来，顿时一脸火热。
“来，快让他们来。”
袁中道到了！
李贽的传人，朱由校六张卡牌当中的思想。
这几个月，朱由校一方面操纵朝堂，一方面也亲自出宫去看过几眼，更是偶尔去给那些未来的间谍授课，亲眼见证了这个时代群魔乱舞的思想。
所有启蒙的人，都在各行其是，所有不启蒙的人，只要不为非作歹，那就是老实巴交到砍他两刀都不知道反抗。
他那个叫做杨明的学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略微知道一点知识，整天对朝堂的意见能装一箩筐，在外则把所有人都当成猎物，整天都在准备着不干好事。
也不知道骆思恭怎么搜集来这么一个社会闲散人员，不过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调教，已经有了一些纪律性了。
至少现在让他去偷鸡摸狗拐卖人口，他有八成的可能性会拒绝……
而要扭转这种乱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在文臣有一套完整的哲学体系，不论是程朱理学还是陆王心学，都是足以摒弃一切其他思想的。
可是即便是这两种思想，比起朱由校要做的事情，仍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臣应天府吏部主事袁中道参见陛下……”
朱由校连忙拉住纷飞的思绪，看着眼前的袁中道。
袁中道年龄并不大，按照吏部的档案，此时的袁中道最多也就五十岁，可是看上去，却已经是一副七十岁的模样！
李贽的惨死，对自由思潮的打压像是一座大山，他在应对这些事情之余，还要去给李贽写传记，修碑拓词，以让后世人去评判对错，这些事情真的很不容易。
而这，仅仅因为二人有过一段师徒之谊，并且他由衷的认为，李贽是对的！
朱由校忍不住开口：“听闻袁卿曾在李贽先生座下求学？”
“陛下，时日久了，臣早已不记得了，大约是曾学习过一些东西。”
袁中道似是而非地回答了这问题，似乎是想要回避一下这个师徒身份。
朱由校并未有任何恼怒，这是正常的。
只有一个成熟的官员，才能担得起他要改革思想的重任，如果袁中道被打压这么多年，还跟一个热血青年一样，他才不敢用。
“袁卿不想说没关系，很正常，朕说。”
朱由校笑了笑，摆了摆手，王盈立刻领会，转身便走了出去。
“上自三皇，下至当今，无一人不吃饭，不穿衣，商周之前，没有儒道，唐宋之前，不言天理，人能活着只仰仗着吃饭穿衣，取暖驱寒，和什么狗屁天理毫无关系，是否？”
袁中道沉默不言，似乎是不敢言语，亦或者心中惊涛骇浪过于汹涌。
这些话也就是出自朱由校之口了，但凡换成另一个人，那他就可以选择一个死法了。
要不被道德君子骂死，要不被道德君子的人打死！
“孔子所言，便是正理？朱子所言，便是正理？二者不过研究道德学者，道德不该如戒尺一般敲打百姓，民生……”
朱由校背着双手，把搜集来的李贽笔记中的内容详尽地说了个完全，然后看着袁中道。
“袁卿，朕说的这些，你觉得对还是不对？”
袁中道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要开口，朱由校却补上两句。
“袁卿慎言，若是袁卿觉得不对，那是一种对待，如果袁卿觉得对，那可是另一种对待了。”
朱由校淡淡说着，面带微笑。
袁中道思考很久，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没有下跪，而是鞠了个躬。
“陛下所说正是正理，人天生自由，天性即天理，除此以外，皆是枷锁而已。”
说完，袁中道便挺起胸膛，一副你可以杀我了的样子。
当今朝中东林众正盈朝，谁不知道他们东林党就是搞理学最厉害的一群人？
虽然被锦衣卫送来的路上还算好吃好喝好住，但是袁中道知道，从自己被钦定赶往京城开始，自己的命运大概就已经注定了。
正像昔日李师所言，死则死矣，又何惧哉？
只是袁中道等了许久，也不见朱由校发号施令，再看这位陛下，竟然又坐了回去，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坐下说，连跪拜都不愿意跪拜的人，还能够愿意站着说话？”
袁中道并没有说什么，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贽所说并非一点道理没有，只是不适用于今日之天下罢了。”
“陛下亦没有见过，怎么就知道不适用？”
袁中道闷声闷气怼了一句，倒是让朱由校有些惊讶。
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跟自己拧的人。
“朕见过没有，袁卿不必知道，袁卿见过没有，朕却知道。”
袁中道别扭说道：“愿闻其详。”
“袁卿，朕听说应天府周边，十里秦淮河，楼阁千百家，一个少年郎拿百万两银子从第一家开始玩，三年才能玩完一遍，是也不是？”
“臣并不去那等风月场所，不过陛下所言正是此景，臣在南京也曾给官员定过条例……”
“朕不是说你这个，朕是要说，那些地方有几个人守天理人伦，有几个念着君臣之义，有几个是袁卿心中所能看上的人？”
袁中道愣了片刻，开口道：“那些不过是被理学压抑久了，人们自发……”
“那李贽先生呢？他为何不那样？袁卿你又为何？朕又为何？”
朱由校笑了，开口道：“朕这里反倒有另一份倒理学的文本，袁卿若是有意愿的话，不妨拿回去看一下。”
袁中道听着听着，猛然抬头。
朱由校微笑依旧，开口莫名其妙：“不知李贽先生所学所为，是国富民强，百姓安康，还是为了创建一个只为了打倒理学的新理学，前者后者，朕依旧不是一种对待。”
“袁卿明白朕的意思，怎么做，就看袁卿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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