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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有孙得功献城,明明自己占了先机,明明自己杀了不少明军的人。
姜弼,朱万良,张铨,何廷魁……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六月十八,金军撤离辽阳城。
被左良玉乱武之后的辽阳城迅速堕为人间炼狱,窝在西南角的军民是杀出去了,可是这屠刀不仅对着敌人,也对准了自己人。
近日的辽阳城中,看谁不顺眼就是武斗,想要什么东西就是强夺,不过战力倒是有所攀升,在巷战中竟然能够碾压着金军节节败退。
当然,这也有北城的功劳,北城的梁仲善知道南城状况复杂,所以在清除了大量叛军之后,直接让侯世禄出去攻击城外的岳托部。
与此同时,在浑河南岸狂飙突进的戚金童仲揆到了!
三员大将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把岳托部吊捶一顿,吓得皇太极不得不派人再去城外支援岳托,现在则是让岳托部在东门安营扎寨。
而派出那些人后,城中乱状再起,这一次的麻烦大了。
皇太极毕竟不是什么杀星,刚进城的屠戮也是有量的,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他建立了不少囚禁辽阳军民的营盘。
而现在,这些地方一个接一个的被里应外合,辽阳城中局面迅速下滑向不可控制。
皇太极在埋怨自己正白旗人少的时候,也不忘了去判断这战场状况。
一开始他是没打算撤的,毕竟城破了是天大的优势,直到他知道老爹努尔哈赤要撤了!
这还待什么?大军回撤之后,留着让明军关门打狗?
皇太极也是个心令如山的人,眼见要撤,直接什么都不管,只想着撤退。
他一方面令岳托加大攻势,营造一种要久待的假状,另一面则是收拢城中兵马,打算撤离。
当然,他也不打算便宜了大明,撤离途中,掠夺而来的财宝妇女被他分别送给了几个自立山头的人。
嗅觉敏锐的左良玉当然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不仅没收,还迅速从一个小山头领导的位置上下来,开始为城中百姓主持公道,办一些实事。
皇太极这是要毁了这些宣化兵,而一旦大明重新接管,这些收了好处的人不知道得被弄成什么样!
在他撤离的途中,也迎来了另一个不知惊喜还是恼怒的事情。
孙得功还活着!
皇太极见到他都颇为惊讶,北城没有被拿下,他还以为孙得功死了。
孙得功也是半笑半不笑,半哭半不哭地对皇太极诉苦。
至于表情只做一半的那是因为左半边脸被侯世禄一拳打碎了,骨头都变形了,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是钻心得疼!
“既然还活着,就随本贝勒一起去赫图阿拉吧。”
皇太极先前被张铨诈降的时候确实放出了再不纳降的豪言壮语,只是冷静下来以后心中也明白,降还是得纳。
不然大金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就这样,带着掠夺到的一部分东西,皇太极离开了这个没能承载他吞天之志,反倒提醒他注意防诈的地方。
到了城外,渡河的时候却又来了麻烦。
戚金童仲揆率军赶来强拦,两人似乎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金人战力最弱的时刻,马不停蹄地赶来追杀。
皇太极感慨颇多,他感觉,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谋略施展太多了,导致别人觉得他的正白旗很弱。
坦白说,不论是左良玉,梁仲善,还是戚金,都只是会给他占领辽阳城添堵罢了,真要让他撒开手脚,这些人不知道够不够他打的!
于是恼怒的皇太极在临走之前,和戚金童仲揆的川浙兵打了一场硬碰硬的狠仗!
反正陈策熊廷弼都已经被杀穿了,左良玉梁仲善解决城中的乱子还来不及,就算是有损伤,能够打没了明军的胆气,也足够了!
只是皇太极同样犯了努尔哈赤的错误,把辽兵的标准,当成整个大明的标准!
战斗直到下午才结束,戚金他们无愧于陈策秦邦屏,力战至只剩下几百人,逼得皇太极主动离开!
进犯辽沈的最后一战,皇太极本来想打出一些金人的威风,震慑整个大明都不敢再与金人作对,没想到反而打没了自己的士气!
渡河之后,回家的道路上,皇太极的正白旗首次变成了一支沉闷的军队,没人有顺道猎一些动物的心思,也没有什么野歌野曲的响声,只有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和沉默的汉子。
“贝勒爷……”
岳托打马来到皇太极身边问候,面带愧意。
“呵呵,没外人,也不是要出征,没必要那么客气。”
“是……叔叔。”
“来,受伤了吗?”
皇太极让岳托上前,好仔细查看这位爱侄,代善最憎恨的儿子。
“没有……给叔叔丢脸了……”
“好孩子,没什么丢脸的。”皇太极坦然笑道,完全没有是在撤退的样子。
“你看大明,表面上还是个巨人,实则已经空虚至极,推一把就倒,而且,战败了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不完全是……”
皇太极看着远处,眼眸中尽是映出来的漫天红霞,以及……远处的一支人马!
“戒备!”
皇太极冷声下令,旋即仔细地看着远处。
那队人马仿佛从地狱中杀了出来一样,无人不带血,无人不带伤,除了明军的旗,川兵的旗,以及一面“马”字旗以外,还有一面“仇”字旗。
对面的人,正是已经休养了几天,并且收拢了所有残兵的马祥麟!
他知道努尔哈赤已经走了,金人都走了,剩下的只有一支!
也是他们原来的目标,一切的源头!
他抬起头,看着远道而来萎靡不振的金军。
皇太极的猜测没错,他们真的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没了亲人,没了朋友,没了老乡,甚至有人丢了部分躯体。
他们胸膛里早已不是鲜血,而是满腔的怒火和恨意!
“冲锋!”
马祥麟沙哑的嗓子喊出来颇有些滑稽,可是无论哪一方,都没有人有一丁点的笑模样。
如血的夕阳下,这支最后的川浙兵舍身撞向了他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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