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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谢沉追他,可谢沉腰上有伤，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直吁气,沈星泽听到声音就迈不开腿了。
他在擂台上赢了五个人，但身上的伤已经数不清了，在那种地下擂台，只有输赢没有生死，死了残了都是常态，他怎么可能不伤着。
完全是拿自己的命去赚这个钱的。
谢沉在身后抱着他,沈星泽又气又心疼，“你还知道疼。”
“疼。”谢沉抓着他的手,放在胸口,“这里疼。”
夏天昼长，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邻居家的公鸡开始打鸣，奶奶已经起床准备着早上要卖的餐点。
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他们从外面回来,奇怪道：“一大早的你们去哪儿了？”
沈星泽眼睛还是红的，看到奶奶更甚,哑着嗓子告状：“奶奶,沉哥去打拳。”
奶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怎么回事？阿沉跟人打架了？”
“嗯,”沈星泽说,“他晚上不回家睡觉,去拳场跟人打架，受伤了。”
奶奶一听，担忧的目光看向谢沉，谢沉赶紧道：“奶奶我没事，没伤着哪儿，真的。”
比起他奶奶更愿意相信沈星泽，摁着谢沉检查了下，撩起他的衣摆和袖子起来看，都是淤青和轻重不一的伤，奶奶心疼极了，“阿沉，你怎么伤成这样？”
谢沉无所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就好了？你这都快高考了，去医院没？”
“没啥大碍，等下擦点药就好。”
从小就是这样，奶奶拿他没有办法，每回他摔得头破血流，奶奶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下回他还敢。
以前奶奶常说，以后你娶了媳妇，让你媳妇管你，奶奶管不了你了。自从他上了职高，尤其是认识沈星泽后，就很少再跟人打架，这还是第一次。
奶奶出摊去了，沈星泽督促他吃早餐。谢沉没什么胃口，被沈星泽按着吃，剩最后一口豆浆都要喝掉。
吃完早餐就去洗澡，谢沉身上新伤旧伤都有，不好碰水，沈星泽跟着他进浴室，想帮他擦洗，全程都是冷着脸的，也不跟他说话。
明明冷着张脸，手上的动作却很轻，谢沉看着他，心都软了，拉着他的手哄道：“乖宝，不生气了啊。”
沈星泽依旧冷着脸，把手抽掉，不让他碰。谢沉看着他心痒痒的，直接把人推到墙上，低头想亲他，沈星泽不让，“不许碰我。”
“宝贝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我答应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就一下。”谢沉缠着他，寻着他的唇想亲，似乎是憋坏了，不让他亲一下就会干涸而死。
沈星泽没再躲着，让他亲了一口。可那人却不老实，攫取到了甘甜就占着不放，含着他的唇想要更进一步，沈星泽坚守阵地，不让他继续，冷冷淡淡。
谢沉看他不愿意，也不敢再做别的。
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去上课，沈星泽跟学校老师请了假。一个晚上没能睡觉，洗完澡后谢沉就被沈星泽叫去睡觉，谢沉拉着他一起睡。
他知道沈星泽还没有消气，一口一个宝贝儿，乖宝的，亲亲他。哄不来他的一个笑容，谢沉就一直哄一直哄，抱着他不肯撒手。
沈星泽不与他多说，让他睡觉。
“睡不着。”谢沉觑着他的脸色，“睡着了，你跑了怎么办。”
没能如愿听到沈星泽说不跑的承诺，谢沉从背后搂紧他，低声祈求：“老婆，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谢沉极少这样叫他，一般是在两人结合到最深.处，情不自禁才唤了一声，沈星泽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每每听到这个称呼，就会无意识地咬他。
但这次沈星泽却推了推他，声音很冷淡：“不许这么叫我。”
谢沉抱着他，蹭蹭他颈间，“你就是我老婆啊。”
沈星泽闷声：“分手就不是了。”
此话一出，谢沉呼吸都顿了一下，眼眸暗了几分，放在他腰上的手不禁收紧，“宝贝，乖，咱们不说这两个字。”
“我是说真的。我宁愿和你分手，也不要住你拿命挣来的房子。”沈星泽说，背后的人没有反应，他也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不知道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伤着他了。
到底是狠不下心，一想到他受伤的眼神，沈星泽便不忍心再说那些气话，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眼泪砸在谢沉的手上，谢沉吓坏了，把他翻过来，“宝贝儿？宝贝别哭，对不起，对不起。”
“沉哥，我不要你赚那么多钱，我住够了大房子，不想再住了，以后我只想住在你家。”
“你说过的，你家就是我家，我不觉得我们家哪里不好的，我愿意一辈子住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我连家都不回了，爸妈也不要了，你还担心我会跟你分手，你还觉得我不够喜欢你。”
“我喜欢你，和你喜欢我是一样的，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我爸妈怎么反对，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我只喜欢你。”
这是沈星泽第一次这么敞开心扉地表白，与他倾吐衷肠，一边说一边抽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其实他声音并不是十分清晰，带着浓浓的沙哑的哭腔，断断续续的。可是这每一个字，无一不是沉沉地砸在谢沉的心上，整颗心都砸碎了。
他哭得稀里哗啦，钻进谢沉的怀里，看不到他猩红的双眼，比哭成泪人的他看上去更令人难过。
谢沉深深抱着他，喉结颤了几下，几度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哑透了。
他们紧紧抱着彼此，结合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好像这个世上仅剩他们两人彼此依靠，一撒手就会置对方于万丈深渊。
过了很久，沈星泽才听到谢沉低低的压抑的声音：
“乖宝。”
“我知道，我知道。”
“我爱你。”
谢沉吻了吻他的鬓边，沈星泽仿佛不满意，补充道：“还要爱自己。”
沈星泽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哭了，只听到他的声音比自己的还要哑，他答应道：“嗯，好。”
这是一次锥心剔骨的谈心，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大吵大闹，却让两人从身到心疼了一遍，精疲力尽。
沈星泽不曾像今日这样表达他对他的爱意，如他所说的，家也不回了，爸妈也不要了，抛弃自己与生俱来的荣耀与至亲，只为了和他在一起，他的爱并不比他少。
他不要荣华富贵，不要雕梁画栋，一个谢沉足以。
可谢沉办不到，少年低微的自卑心与极高的自尊心交杂，这种几乎矛盾没办法解决。他不能让心爱的王子离开城堡后跟着他一起受苦，也不能化解站在沈家父母面前时抬不起头的痛苦，更不能让沈星泽真的为了他一辈子与自己父母不相往来。
说到底还是他自卑心理作祟，不论他将来获得了什么成就，或一事无成碌碌无为，或功成名就人上人，内心深处这种自卑感永远挥之不去。
这种卑微感伴随着他对他的爱根植于他的骨髓，让他没有办法将自己与他放在完全对等的天平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初次相见时就注定了，那时的他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流浪狗都不稀与他为邻，只有那个干净美好的少年愿意为他停留，他一抬头，便是一辈子。
此后，生活恢复了平静，谢沉拿到了最后一笔钱，便再也没进过那个地方。
每天送沈星泽去学校，再去自己所在的补习机构上课。一开始沈星泽很不放心，怕他又打着上课的借口去干别的事，每次都用担忧的眼神看他，听他保证才稍稍放心。
有一次谢沉没去上课，大中午的蹲在院子晒太阳，手里拿着根木签子在地上图图写写，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奶奶从屋里的窗户看过去，见太阳晒得他后背流了一身汗。
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从不插手两个孩子的事，也没有多问，但奶奶明显感觉到谢沉性格变了，话也变少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一开始她以为两口子闹别扭了，但两人依旧同进同出，还像从前一样亲近。
她多少听说了一点，谢沉去打拳是为了赚钱，他以前不是一个爱钱的孩子，现在却连这种卖命的钱都要赚。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她再糊涂也想得明白。
过了会儿，她从老旧的箱底翻出来两个小本本。
“阿沉。”
谢沉听到声音抬头，“奶奶。”
奶奶把两个本子塞他怀里，“拿着。”
谢沉看清是什么，脸色一变，推回去，“我不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奶奶又给他塞回去。
谢沉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是奶奶的养老钱，省吃俭用攒了大半辈子，他就是再穷也不能动了奶奶的老本。
祖孙两人起了争执，那阵势好像要打起来，一向慈蔼的奶奶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不容置喙，“我半截入土的人了留着几张破纸做什么，你要是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奶奶！”
“......”
奶奶再一次把存折塞进他手里，“拿着，这本就是奶奶给你存着娶媳妇用的。”
“......”谢沉还想说什么，喉咙却像堵住了。
抬不起头，也掀不开眼睛。
小小的存折，在他手里却有千万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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