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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传来玻璃制物碎裂的声响。
一片杂声里,唐恩汐吸了口气，声音紧绷：“选D——”
双方仅有一根电话线相连，唐思烬看不见另一边的情况,唯一听到的就是少女最后一个字落下，顷刻间被又一阵噼里啪啦碎片飞溅的巨响掩埋。她一定把话筒吊在什么地方，没有扣上。
因此虽然再听不见她嗓音,那些来自倒塌异物的声音仍历历在耳。
他愈发紧张。
“哐当——！”
房屋被毁坏的声音震动着耳膜。
她是答错了吗？
现在她在哪里？
她准备往哪里跑？
几个问题极快地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随即全部消失，因为唐思烬意识到那声响不仅来自话筒，同样也来自楼下！
话筒里已经没有人声，妹妹肯定离开了之前所在的地方。
为了不让她下次来电时占线,唐思烬干脆把电话直接挂掉，随后转身就往楼梯下面跑。
果然,一楼像刚被飓风扫过，已经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架子上的绿萝被扫落地面，土壤喷溅满地；皮安乐椅也破碎成几块,窗帘狼狈卷起,玻璃上满是裂纹,堪堪没有真正破裂。
怪物也进到了这里吗？
不对。
唐思烬谨慎又跟了一段，意识到虽然它造成的破坏被投射在一楼，但并没有一并投射出实体，对他也没有任何伤害性。
观察它的行为，确实像在无目的的发狂。
“叮铃铃铃铃铃——！”
“刚刚我不该选D。”话筒里，少女呼吸声起起伏伏,自嘲一笑：“可能我该选的是C吧。”
“还和之前一样,只有选项,没有题目？”
得到确切答案后,唐思烬握着话筒，飞速思考：
妹妹只有选项，没有题面，却被赋予了和自己远程通话的工具。
……十有八九，题面在自己这边！
“不要挂电话。”他镇静道，“我去给你找题面。”
她没应声，因为他几乎话音刚落，另一端就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紧随而后，是方才出现过的沙哑语调：
“唐恩汐同学，答题卡。”
“我选C。”
话筒里突然一片寂静。
唐思烬所处的房子里，走廊往下，忽有一阵阴风狂暴掠过走廊。同时电话里“扑”的一声，被人迅速挂上，一点声音也消失不见。唐思烬挂了电话，一片狼藉的走廊里，明显有阵阵狂风穿行卷动，将无数残骸碎片吹得在墙壁间乱响。
也不知道在电话另一边，妹妹在如何东躲西藏。
她躲避怪物，他负责寻找题面。
但偌大房子里，题面可能会在哪里？
唐思烬先下意识环视周身，从电话台到一片小走廊，确认这里不存在任何类似字迹的内容。没有线索。唯一可能放书的只有自己房间，但书架塞得满满当当，非要一本本逐页寻找只会效率低下。
换个思路。
『时空本身有提供任何线索吗？』
好像有的。
上一次在这里，是恩汐自己先拿起了那本封面是06年时空的书。在和它属性融合后，一系列家具争夺战才算正式开启。
那么这一次，天台上以12年时空作为画面的海报有什么用处？
唐思烬飞快上楼，在簌簌风声里，揭下了那张薄薄的彩印纸。
“以下哪个动物没有出现在《野兽与超级野兽》中篇目题目里？”一分钟后，他给恩汐读题，“A狼；B蝴蝶；C马鹿；D鸟。”
【答案：B，蝴蝶】
“我选B。”恩汐对另一边的怪物说。
唐思烬紧握话筒，专心倾听，等待着新的情况反馈。对面一片死寂，反而是自己这边的电话线像忽然被挂住了隐形的重物，猛然往下一坠。
他猝不及防，话筒顿时脱手，在地上弹跳几下。
似乎属于妹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还是不对？
然而他蹲下捡起话筒，意识到不是错觉，电话线确实变得沉重许多。恩汐已经再次挂断，这次却几乎紧接着拨打回来报告，语气里终于出现一点惊喜：
“答对了！”
“但它还在追你？”
“对，但它好像……颜色变虚了一点。”她说，“也变慢了。”
电话线沉甸甸的，唐思烬用肩膀和耳廓夹住话筒，单手在上面攥了攥，感到那里面仿佛被封存了什么活物一样，又黏又涨。
同时那机械沙哑的声音再度远远传来：
“唐恩汐同学，该填答题卡了。”
答题没有结束！
“哥哥，下一个题面是什么？”
没有了。海报背面只有这么一道题。
唐思烬言简意赅：“题面在其他地方，我去找。”
“好呀。”恩汐的笑声轻轻的，似乎对他满怀信任，“我不挂电话。”
但如果海报背面只有一道题，那下一道题在哪里？
野兽。
蝴蝶。
……找蝴蝶！
电话只有底座和话筒，没有其他连线，为了节约时间，唐思烬干脆把电话线沉重的话筒抱起来往一楼跑。话筒里是再度被怪物滑行的摩擦声和重物被带落地面的震响，在相对寂静的空间里无规律地发声，带得他心脏也跟着一下又一下地跳。
他读出蝴蝶标本后的题目：
“《赎罪》中，以下哪篇不属于女主角布里奥尼·塔利斯的创作……A《泉畔双人》；B《赎罪》；C《阿拉贝拉的磨难》；D《夏日里的最后一天》。”
【答案：D，《夏日里的最后一天》】
“我选D。”
恩汐报出正确答案，怪物也再次遭到削弱，但答题继续。
有了一次经验，唐思烬已经确信题面的位置会被上一道题的正确答案所暗示。
第三题，题面线索为《夏日里的最后一天》。
和之前的蝴蝶不同，它指代一个抽象的时间而非物件，因此唐思烬站在楼梯口，花了片刻时间翻找自己对于某个“夏日最后一天”的回忆，以及它和这座房子的关联。
夏日。
季节。
在这里，唯一能看出季节流逝的地方只有花园。
唐思烬把电话又往上抱了抱，以免它滑落，而它此刻重得像个铁球。更准确些，是电话线的部分奇重无比，沉甸甸往下吊坠，而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通往花园的门好好地在那里，甚至轻轻一转就自动打开。
阳光下，花园里绿草稀疏。
自己和恩汐平时住校，平时这里无人打理。花园中空无一人，排列的树干呈淡白色。树荫里有块怪异的雪白时隐时现，乍看像个人，唐思烬要绕过去才能发现那只是尊和自己等高，外貌也类似的纯白石膏人像。
人像没有眼珠，但表情宁静，两手交叠。
这和《夏日里的最后一天》有关系吗？
看来没有。
确定这点后，唐思烬快速绕过它。
头顶树影里，另一晃动的是从前两个时空就不断看到的尖顶。
和之前一样，他并不知道那是哪里，以及对于他陷入的一系列挑战有何意义，只是心里对它仿佛有一种充满冲突的感情。一半自我似乎渴望或好奇着那里，另一半则一如既往希望避开陌生的所在。
直到被眼前铁锈栅栏拦住，唐思烬才惊觉自己正不知不觉走向房屋外部，像期待它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一低头，心里更困惑了：
铁门之上，赫然刻着第三道题的题面。
“《洛丽塔》中，以下哪个是出现于《舞台名人录》中的名字？”纵然困惑于为什么通往尖角房子的铁门指向“夏日里的最后一天”，唐思烬还是没耽误读题的时间：“A克莱尔·奎尔蒂；B薇薇安·达克布鲁姆；C多洛蕾丝·?兹；D亨伯特·亨伯特。”
【答案：A，克莱尔·奎尔蒂】
“他已经变得很透明了。”恩汐声音逐渐轻松下来，“应该再答一两道题，我们就能甩掉他。”
唐思烬松开了下意识握住栏杆的手。
透过铁栏之间的缝隙，高高的尖顶显得前所未有地近，他甚至能看到老旧墙窗上淡白色的印记。
他最后看了它一眼，费力将比之前更重一分的电话抬起来，跌跌撞撞往回走。
新线索：克莱尔·奎尔蒂。
这比上一个线索更抽象，难以理解。
最可能的解释，是书架上就有一本《洛丽塔》，那里面有最后一道题的题面。但总结之前规律，题面线索总是明确区别于其他错误选项，而就算忽略这点，书是他们在学校图书馆读的，家里并不存在一本《洛丽塔》。
既然如此，一个人名可能指向哪里？
奎尔蒂，《洛丽塔》里，亨伯特的二重身和影子。
ClareQuilty（克莱尔·奎尔蒂）。
ClearGuilty（明显有罪的）。
……有罪的，二重身。
思考到这点时，身体像之前不由自主走向尖角房子一样，梦游般找到了行走的方向。两个关键词蝴蝶一样在脑海里盘旋，唐思烬抱紧了电话，穿过长廊，爬上楼梯，走向了露台的方位。
阳光并没能驱除这一处的阴冷气息，他在逼近边缘处停下，蹲身把已经几乎抱不住的沉重电话放在了地上。
从阳光里往下俯视，尖角房子的影子变得极淡，仿佛随时能消融在云里。
露台修筑实在体现不出什么保险意识，白色褪色的窄栏杆不过膝盖高度。当唐思烬半跪下来，艰难识别题面时，他感到一阵一阵地眩晕，甚至毫不怀疑只要被轻轻一碰，就会从薄薄的边沿跌落。
他竭力忽略这种不适，快速读完最后一道题。
“选B。”恩汐的声音比之前几次更大，口吻如释重负，“哥哥，它现在……”
但来不及听完她说什么，唐思烬心里忽地掠过一阵危机感。
他下意识抓紧身边栏杆，而眼前原本安静卷曲地面的电话线倏地像饱食的蛇类一样扭动，细细的塑胶薄膜吹气一样膨胀，从话筒往电话座飞速拥挤。
那里面的东西挣脱电话线的桎梏，令周遭的一块脆弱栅栏轰然碎裂——
唐思烬一把捞起电话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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