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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造孽！
她想也不想就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雕花木门正好被人打开，齐哲圣惊喜而沙哑的声音传过来，“王妃，你可终于来了！属下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不是……”
“不管是不是，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就进来看一眼吧。”
齐哲圣急得去扯她的袖子。
江近月微微眯眼，盯着他扯住袖子的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浑身却透露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她不高兴了。
齐哲圣手一顿，赶紧松开她的袖子，赔着笑脸道：“王妃，属下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情况紧急，属下没有办法了……王爷退不了热，已经开始说起胡话了……您就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儿上，出手救一救他吧……”
江近月拢了拢袖子，神色平静，教人窥不出丝毫情绪。
她脊背挺直，如一杆标枪，纤瘦的身子站在光影交界处，被疤痕划过的脸隐在暗影中，留下半边完美白皙的侧脸。
只是，看着有点冷。
齐哲圣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再放肆，只能一个劲儿地催促，“王妃，别犹豫了，王爷真的等不起了……再退不了热，王爷就算能醒来，脑子只怕也会出问题的……”
江近月眉眼低垂着，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她的确在犹豫。
刚才在地牢里，她已经决定与萧明晟划清界限，甚至想明天就搬出王府。
一旦走进这扇门，她就有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感觉。
然而，齐哲圣再等不下去，索性点了江近月的穴道，直接把人扛进去。
江近月瞪着他，“齐哲圣！你好大的胆子！”
“王妃，得罪了。”齐哲圣硬着头皮道，“事关王爷安危，属下只能这么做。等王爷脱离危险后，您想怎么处置属下，属下都无二话。”
江近月动弹不得，压在他肩头，在一众下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心累地闭上眼睛。
前后两世，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社死的一幕。
这个齐哲圣，真是让她把脸都丢尽了。
等到了卧房里，齐哲圣才把她从肩头上放下来，两只手提着她肩头的衣服，愣是没碰到她的身体，把人拎到离床榻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王妃，求您给王爷看看，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近月撩起眼皮，凉凉地睨他一眼。
他立刻像猴子似的往后跳去，心虚道：“王妃，王爷是北境之主，身上系着无数将士和百姓的希望，绝对不容有失啊！”
她都被扛进来了，还能怎样？
江近月胸口憋着一股气，却又不能去怪齐哲圣。
她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她暗暗在心里平复了下心情，再抬眸时，眼底已经恢复一贯的漠然。
“把我的穴道解开。”
齐哲圣下意识摇头，“您要是跑了……”
“我不跑！”江近月额头青筋直跳，终于认栽，“我，救人！”
就当为自己积福了。
齐哲圣立刻长舒一口气，走到她身旁，解开穴道，而后又垂手站到一旁。
态度恭敬，就如同在侍奉他的主子。
江近月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她知道，此人是萧明晟强有力的臂膀，虽是白衣之身，却能让北境很多富豪乡绅、达官贵人恭敬对待，恐怕也就只有在萧明晟的面前，他才会如此谦卑。
她是沾了萧明晟的光。
目光再落到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人身上时，江近月的心口就如堵着一团棉花，闷得慌，也烦得不行。
她走过去，垂眸看着昏睡中的男人。
只见他一张俊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宇间干枯晦色，因为憔悴和虚弱，额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双唇已浮起一层白色，呈干涸状，像是沙漠中缺水的人在死前透出的一股灰白。这一刻，他仿佛一颗快要干涸的露珠，阳光一照就会蒸发殆尽。
这是高烧不退？
可不知为何，江近月感觉双脚像被灌了铅似的，挪动间，如拖着千万斤重量。
她凝神细看，眼前出现各种熟悉的器官和血管。
她逐一掠过萧明晟因脱水而浮起一层死皮的薄唇，再慢慢往下，看到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暗红色的血液似乎也失去该有的活力，在血管里缓缓流淌。
视线一路往下，随即来到他的双腿。
齐哲圣几乎是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王妃，王爷的腿，要紧吗？”
“只是发炎感染而已。”江近月下了结论，又问，“可还有那些治感染的药？”
齐哲圣立刻点头，一溜烟儿地跑去拿药。
江近月站在床前，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整个人似乎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水雾中。
卧房的门窗都关着，光线有些昏暗，而空气混浊而沉闷，浓郁而特殊的药味萦绕在鼻息间，又仿佛在不干净的空气中滋生出千丝万缕的细线出来，如棉似絮，勾得人呼吸绵连，平添几缕烦躁。
江近月盯着那张脸，忽然觉得被他内力击中的心口疼了起来。
她不自觉地伸手捂上心口，脑子里生出一股荒谬。
甚至，不知道她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要逃离这里。
而事实上，她也要逃了。
可刚转过身，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立刻戳上脊梁，那么真实而强烈。
她像被鬼附身似的，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幽幽暗暗的房间里，身后突然响起萧明晟幽灵般的声音，“你来了。”
江近月没回头，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现在，她只想齐哲圣赶紧回来，不想去应付床上的男人。
萧明晟没得到她的回应，突然急促地喘息了下，声音低哑，像嗓子被一把锯锯过一样，浑然没有往日的醇厚动听。
他定定地盯着那道不曾转身的背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我时常在想，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那该多好。”
“那样，我就没有我的责任，也没有与你的恩怨……”
“可是，到底是不能……不得不提防……”
江近月心中一动，终于转过身。
他却好像是没清醒，说完后又闭上眼，一只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儿，突然走过去，坐在床沿上。
这一刻，她想起来到北境所经历的一幕幕，恍然发觉，似乎她所遭遇的种种，不是与他有关，就是由他带来。
从一开始的不甘、愤恨、再到后来的妥协、求和，直至不久前的针锋相对……
恨吗？
江近月在心里这么问自己，再回过神时，她的手已经伸出去，搭在萧明晟的颈动脉处。
透过苍白的皮肤，她能感受到指腹下跳动的脉搏，那么平稳，却又那么脆弱。
只要她用力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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